“一颗是你自己的,一颗却是不知什么妖怪的,似是狐妖。”付国师补充道,“不过那一颗狐妖的内丹灵力并不弱,只是藏在你的体内一直未被启动,你才未曾发觉。”
狐妖,碧玲被他这提醒,哪里还不会明白,她所认识的人中,狐妖便只要赤赪一个。
他的内丹竟然在自己体内?
碧玲敛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从上午他们的分别回想起,将自己与他的每一次相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突然想到了什么,眸中亮光一闪。
难怪当初她会把它当成一只普通的小狐狸,想必那个时候他就没有了内丹,若再往前算,一切都说得通了。
当时赤赪被凌赋白一剑挥到树上,似是有什么红色的东西正巧对着自己的方向射了过来,如今想来,想是那一战过于激烈,他的内丹都被打了出来,正巧落到自己身上。她当时心慌意乱,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没想到至今那颗妖丹都还在自己体内。
可是…碧玲不由得疑惑起来,明明后来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拿走,他为何还要把它留在自己这儿呢。
只不过眼下碧玲来不及想太多,只坚定道:“这内丹是我一个朋友的,并非我的,恐怕我不能将其据为己有。”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打算历劫了?”付国师眯起狭长的双眼,难以置信般打量着碧玲。
“啊?”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碧玲招架不住,将心里话脱口而出,“那本就不是我所想的,只不过是天命运行,不得已罢了,岂是我说不想就不想的?”
“只要你不想,自然就可以不用。”国师重新坐下来,“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想不想?”
“不想!”碧玲回答得坚决,她本来日子就过得好好的,为了什么历劫成仙,好的坏的经历了一大把,已是心力憔悴,想到成仙后就再与人世无缘,更是心不甘情不愿,纵然别人把神仙生活吹嘘得再好,她只要想起遭受雷劫时的皮肉之苦,便不由得浑身发颤。
“那便好。”付国师隐约松了一口气,若是她真的想要成仙,只怕夺得那颗内丹,也要费上不少功夫,“你可曾想过,自己为何会被天命选中?又如何才能逃脱这种命运?”
“如何?”碧玲也极为想知道答案,不由得身子前倾。
“一切都因为你妖,为妖之道,自然是先取天地之灵气,凝结内丹,然后化形,化形后修炼,最后飞升。”
这不是废话吗?碧玲眉头一挑,有些怀疑这师叔看起来仙风道骨,搞不好就是个跳大神的。
面对她怀疑的目光,付国师说起话来却不急不慢:“只要你不再是妖怪,一切自然就会迎刃而解。”
“不再是妖怪?”碧玲有几分不解,又觉得有些异想天开,“我生来就是妖,怎么可能会变成人呢?”
付国师眉心一皱:“方才我便说了,妖之所以是妖,是因为依靠内丹凝结天地之气,若没有内丹,又不愿意依靠自身修行,自然可以变为凡人。更何况我会说出来,定然是有让你变作凡人的办法的。”
“真的?”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这说法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碧玲不得不再三确认。
“只要你愿意。”
没想到到头来问题又落到自己身上来了,碧玲有些无措地揉了揉衣角:“你让我想想。”
“好。”付国师颔首,“我给你三日的时间。”
三日过后,若是她自愿,当然很好,若是不愿,被纤长睫毛遮住的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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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来时虽是偷偷摸摸的, 走之时至少可以光明正大, 碧玲推开门,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得她耳旁的发丝随风飘散,一如自己的心神摇曳不定。
她忍不住伸手任风在指缝间游离。
奇怪,往日不过是寻常的风, 如今体会起来,却别有一番细腻。包括夜色中的宫墙,屋檐,琉璃瓦,仿佛都在熠熠生辉。
若是为人的话,以后便再不可能在夜色中看得如此清晰分明,不能御风腾云, 不能化形隐身, 有很多很多的不能…
自己真的要舍弃内丹吗?碧玲有些犹豫起来。
夜里辗转反侧,窗脚下的蛐蛐儿依旧叫得更欢,碧玲烦躁地将被子往头上蒙, 若是人的话,就不会听得这般清晰,不知为何, 她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若是为人的话, 可以吃很多好吃的, 感受七情六欲,看得懂别人的眼神里写的什么,不必躲避修士, 不必在意天道…
碧玲的脑海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拉扯着,一个叫嚣着让她不能舍弃自己的内丹,一个又喋喋不休地劝诫着她,告诉她做人有多好。
“闭嘴!”碧玲心中急躁,竟不由得呵斥出声,转瞬又觉得自己好笑,这般心性,怎么当得了什么神仙。
罢了,还是明日再说吧。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她默念百遍清心诀,总算是慢慢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碧玲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赤赪的内丹还在她这儿,必须得找机会还回去才行。
不过进进出出,想必那青龙又得找自己的麻烦,若是有景弈渊陪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这般想着,碧玲蹑手蹑脚来到书房外,透过窗一看,景弈渊果然又在批阅奏折,他全神贯注,目光都落在折子上,丝毫没有发现来自碧玲的目光。
虽然看了无数次,但每次看到他完美无瑕的侧颜,碧玲还是会在心中微微晃神,荡起无限涟漪。
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碧玲暗自思忖着,准备转身离开。
“碧…碧玲姑娘?”一道带有几丝惊异的声音响起,吓得碧玲犹如一只炸毛的猫,猛地抬起头来,额头不偏不倚正巧撞在窗脚上。
“唔…”她捂着额头,呲牙咧嘴地应了一声,朝说话的人看去。
原来是观琴一大早就见有人身形鬼祟地在窗外,还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宫女,却没想到竟然会是碧玲,不由得惊呼出声。
屋内的景弈渊听见这动静,放下手中朱批用的笔,起身走到窗边,凝眉道:“怎么回事?”
见观琴急忙低头想要伏罪的模样,碧玲急忙装作没事儿人:“无事,我自己不小心撞到了。”
又趁机冲观琴使眼色道:“观琴我饿了。你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端些来。”
“是。”观琴看了看碧玲额头上颇为显眼的红印,欲言又止,最终转身离去。
景弈渊只得任由她袒护,隔着窗户看向碧玲头上的大包:“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在碧玲的脖颈之上,吹得她痒痒地,怪不自在,只好僵硬地扭着头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不也一样?”景弈渊反问一声,似是看破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却不拆穿,“先进来吧。”
等碧玲在书桌旁方一坐定,景弈渊便挽起袖子,指尖欲点上她的额头。
他在万星门修行多年,应有的法术自是都学会不少,这般小磕小碰,不过是一道法术,便能解决的。
碧玲却不知为何,下意识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在景弈渊疑惑的目光中,唇瓣嗫嚅道:“我想试试,不用法术,它自己好起来会要多久。”
景弈渊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最终放下手来,只是替碧玲理了理她额前的发丝。
“呲…”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碧玲的吸气声,以及她闷闷的声音,“不要了,这样不舒服…”
“就算是等它自己好起来,也得先活活血,忍一忍就好了。”景弈渊放柔声音,用哄小孩般的口气说着话,象牙白的五指下撑着一颗剥了壳的鸡蛋,小心翼翼地在碧玲额头上打着转儿。
“嗯…”碧玲双眸噙着水色,黑白分明中带着几分委屈巴巴,想要躲却还是没有躲开。
做凡人的初体验,委实不够好。
终于熬到一颗鸡蛋都快要变凉了,碧玲才感受到自己额头上的按压感松开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良久,景弈渊意有所指道:“你若是不喜欢,不必如此勉强。”
“我没有。”碧玲下意识揉了揉额头,笑着露出洁白的贝齿,“习惯就好啦。”
“嗯。”景弈渊应了一声,抿着唇许久都不说话,最终还是没忍住将碧玲带入怀中,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碧玲,你…”
“我怎么了?”说到一半又不说话,如此迟疑,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没什么。”景弈渊最终还是直起了腰,将头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等我上朝回来,便带你出去。”
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小心思,碧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朝?”
“如今父皇病危,朝中已是由我代政。”景弈渊正说着话,外面已有宫人端着朝服进来了:“启禀殿下,上朝的时辰到了。”
景弈渊张开双手,便有宫人上前,规规矩矩地替他穿上绣有蟒纹的金色外袍,纵使有碧玲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外人,也都是目不斜视,没有露出丝毫探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