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之子,岂容他人窥探?
白黔踏入木屋,屋内光线并不明朗,甚至在油灯下十分灰暗。他进入之时逆着光,光晕在他身上流转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柳无言见到他容颜的瞬间,终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原来你就是神子。”
只有神才能在灭魔渊之下重生,而余子书死后,神殿诞生的神唯有神子一人。
白黔微微俯身行礼,“在下有一事尚且不明,还望司命指点一二。”
听他这般说,柳无言便明白他并未恢复记忆。柳无言陷入深思之中,身侧的茶水煮得“扑扑”作响,他甚至都没有回过神,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之间,“你为何会找到我?”
“我窥见了玄天镜,看到了一切,可没有明白一切,所以找到司命,便是希望司命能为我解惑。”
柳无言微微回神,拿起茶杯为他斟了一杯茶,“神子请坐。”
“谢司命。”白黔坐下,礼貌性地饮了一口放下。那茶水刚入口时醇香,可咽下之后只留下苦涩之味,难以再喝第二口。
柳无言仿佛品不到茶水的苦,抬手之间饮下两口,缓缓放下,“不知神子有何疑惑?”
白黔的视线从茶杯上抬起,落在他身上,“司命能否告知,当年为何会剪断凰女与幽荧之间的姻缘线?”
柳无言顿住,想起前尘往事多有感叹,“那时我桀骜不驯,总以为我能掌控一切,可唯独看不透你。那日在华瑶池我也看到了她,那时你和她相谈甚欢,我瞧见她命带孤煞,便心生此念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你剪断姻缘线,其实是因为我?”
柳无言刚开始并没有听懂他的意思,默了好一会儿,“这有关系吗?”
“当然。”白黔淡淡一笑,仿佛豁然开朗,“缘起因我,缘灭也因我。这是上天给我的命定姻缘,即使没有司命,也会有别人。”
茶水煮得“扑扑”作响,柳无言摩挲着茶杯,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了然于心一笑,“听你一言,感觉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他愧疚了这么多年的事,日日夜夜难以忘怀的事,甚至为此触犯生死劫难的事,突然之间翻天覆地。
缘起因他,缘灭也因他。
余子书本来就是当年与凰女有命定姻缘的人,没有他插足也会有别人。而靳褚的姻缘仍在,并没有因为他的一把剪刀而真正断去。
他柳无言,竟然可笑的因为这件与他无关的事,付出这么多年的代价。
白黔起身,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拱手行礼,“谢司命能够为我解惑,让我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今日打扰,来日定来道谢。”
“神子慢走,恕不远送。”
柳无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一口。相思极苦之茶,其实喝多了也就没那么苦了。
第603章 晏梁嫁人
这是晏梁第二次嫁人。
她第一次嫁的是她最爱的人,可是那个人却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她嫁的第二个人是最爱她的人,可是她却利用他的爱,成为自己脱离困境的跳板。
晏梁坐在镜子之前,望着镜中的如花容颜,美艳得连她自己都觉得生分。所有人都说,她是最像她母后的人,可是她没有母后那样的好运,能遇到一个真心待她一生的人。
身后的宫女递来胭脂,细细抹在她嘴唇上,鲜艳如血。晏梁看着镜中的自己很久都回不过神,直到身后的宫女道了一声:“公主,该换喜服了。”
晏梁恍惚起身,头顶金钗摇曳。她的美夺人心魂,瞳孔却空洞的集中不了视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时辰不早了,驸马爷的花轿已经在路上……”贴身侍女兰莹指了指窗口,“你看,报信的灵鸟已经到了窗口,公主还是快些把衣裳换上吧。”
大红的衣袍,用金丝绣着牡丹,雍容华贵。凤冠上的凤凰几欲腾飞,足下金丝履,流光百丈。
晏梁不是第一次穿这样的颜色,她心中又是一阵恍惚。
大红的丝绸总让她想起千年前的那场乱梦。嫁衣和血一样艳红,她在那一刻失去了最宠她的父皇,也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公主,奴婢去看看驸马爷到哪了。”兰莹打开门离开,可是她的背影却并不轻松。
她知道公主心里爱的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如今委身下嫁,不过是为了利用那个人。公主现在心里定然不好过,她离开也是希望公主能静一静。
房间空旷得可怕,晏梁看了一圈,四处全是大红的颜色,和当年一模一样。
血腥味袭上心头,她忍不住腹中翻江倒海,扶住窗户干呕了起来。刚进来的宫女眼疾手快,上前两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那种力道并不轻,甚至带着不属于女子的力道。
晏梁猛然回头,对上一双犹如星辰的眼眸,这世上谁都可能会变,唯有这个人,双目还是如此清澈。她甚至能在他眼中,看到早已经面目全非的自己……
“公主,臣有话想跟你说。”祈梦之没有恢复他的容貌,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晏梁睁大着眼眸,全然不相信,这个人还敢回来。她带着滔天的恨意指向他,浑身都气得发抖,“你怎么敢、怎么敢回来……”
在杀死她父皇、将她一颗真心扔在地上践踏之后,他竟然还敢回来!
祈梦之恢复本来容貌,直接在晏梁面前跪下,背脊如山一般挺拔,“臣自知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不求能得到公主原谅,只求公主宽限几日,等臣做完最后一件事,甘愿请罪,任由公主处罚!”
晏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直接抬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锐利的指甲直接刮花了他的脸,浸出丝丝血珠。“祈梦之!”她把他的名字咬在嘴边,恨不得将他抽骨剥皮,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捏到指节都泛白,“你怎么还敢回来!你就认定我一定会放过你吗!”
第604章 割袍断义
气氛凝固,一触即发。
祈梦之平静地垂下眼睑,声音也跟着低了几分,“这是我欠你的,因为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来,所以提前来见你一面……”
晏梁的心,不可抑制地痛了起来。
这个男人,竟然还能影响她的思绪!
他杀她父皇,践踏她真心,足以摧毁这世上任何一份情谊,可是她的心还是会为他疼痛。
她忘不了当年他威风凛凛,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将她拉上马背的瞬间。铠甲磨得她生疼,他的身体如冰冷冽,身体上沾满了鲜血。
可晏梁在他怀中格外安心,周遭的兵刃声逐渐隐去,好像只要有这个人在,就一定会护她安全。
她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只有这个男人、也必须得是这个男人,做她的驸马。
而今,物是人非。
晏梁伸出颤抖的手指,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整个人都拽到自己面前。她的面容狰狞扭曲,牙关紧咬,恨不得将他喝血吃肉。
可是她终于没有叫人。
喉咙就像是被什么给堵住一样,不争气地哑了声音。
眼泪顺着面庞滑落,她的眼中映着祈梦之已经沧桑的模样,经历过了这么多变迁,谁都无法再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祈梦之。”晏梁深深闭上眼睛,“你欠我一条命,你记住了。”
他赌赢了,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祈梦之跪下,重重磕头,身影铁骨铮铮,“公主之情,臣铭记在心,等做完最后一件事,便前来请罪!”
“呵呵……”晏梁闭上眼睛,泪水不停滑落,消瘦的身形晃了一晃,“你想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杀了我父皇吧?”
祈梦之猛然抬头,“公主……”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父皇不计前嫌重用于你,更是将我许配给你,你为何要这么做?”晏梁没有咄咄逼人,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将她衬得哀哀戚戚,“为什么?”
祈梦之挺直背脊,言简意赅:“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灭你满族的虽是我父皇,可是当年若不是尹苏背叛你们,又怎么可能落得如此下场!”
“师兄从不曾背叛我们,当年天帝铁了心要我们死,就算没有师兄,也会有别人……”
晏梁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原来一报还一报,这是找他们来还债了。她捂住嘴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如锥刺骨,“当年父皇犯下的错,该他来还,可我受到的伤害,又该谁来还?”
“臣当以命相还!”
“我要你的命来有什么用呢?”晏梁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你的人、你的心,都不属于我,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