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锦停在空中，收敛了法力，将声音传遍每一个地方：“兀瓴，你若不想此处生灵涂炭，就自己站出来。”
脚下众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女人们都抱紧自己的孩子，男人们都护着自己的亲人，不管他们面对的人有多可怕，都没有想过要退缩。
这是凡人区别于其他五界的七情六欲，往往能让弱小的他们发挥出强大的力量。
“把带着木偶的女孩交出来。”禾锦往前走动一步，脚下滋生出雷电，沿着结界蔓延。可怕的力量摩擦出火花，吓得那些人都尖叫起来，哭声遍地。
禾锦停下，红色逐渐布满她的瞳孔，迸射出可怕的光芒，“我再说一次，把带着木偶的女孩交出来。”
哭声逐渐消散下去，人们左顾右盼，都在寻找带着木偶的女孩。妇人怀里的孩子被盯上了，偎在她脚边的女孩怀里露出木偶的一角，她赶紧将她抱得更紧，“你们看着我孩子干什么？她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肯定是她！”
“就是她！把她拖出来！”
人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往往能做出更丧心病狂的事情来，这也是为什么天界视凡人的七情六欲为污秽的原因。
七八个男人将母女二人围起来，不顾妇女的哀求和女孩的哭声，强行将他们分开，将女孩扔了出去。
女孩坐在空地上大哭，她害怕极了，只能抱紧怀里的木偶瑟瑟发抖。
风绫看了一眼，“是她。”
禾锦瞬间出现在女孩面前，身后带着漫天的黑气，身后的影子无比狰狞可怕。
女孩吓到哭不出来，一直抽噎。
妇女在屋中狂喊，声音都喊到沙哑，叫人听得肝肠寸断。
“你哭什么。”禾锦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我又不要你的命。”
女孩一下子噎住，竟真的没哭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把她看着。
“把你手里的木偶给我。”禾锦指了指她怀里的东西，见她有些迟疑，又道：“你要木偶，还是要这里所有人的命？”
女孩赶紧把木偶交出来，眼泪巴巴的模样，“你可不可以……不要伤害他？”
他？禾锦有些疑惑。
“爹爹死得早，娘亲又时常不在家，都是他晚上陪着我入睡。”女孩说着说着就掉下了眼泪，伸出小手擦得眼睛都花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抛弃了他。”
禾锦这才明白，她说的应该是兀瓴。
木偶升起一道白烟，逐渐幻化成兀瓴的模样。他有些心疼地蹲下去，伸出他纤弱的手帮她擦眼泪，“小乖别哭了，你没有舍弃我，这是我的报应来了。”
小乖拉着他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兀瓴的笑仿佛风轻轻一吹就会散了，他轻轻拍着她的头，似乎在安慰着她，“怎么会，我还要看着小乖长大，看着小乖结婚生子，不会不回来。”
小乖一头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小乖不嫁人，小乖会等着阿瓴，我会努力长大，等阿瓴回来娶我！”
兀瓴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别等了，不值得……”他抬手按住她的脑袋，忍着剜心之痛将她脑中的记忆全部抹去。
小乖沉沉睡去，他像对待爱人一样轻柔，将她抱起来，交给妇人，转身随禾锦离去。
禾锦踏着烟云，她离开之后天空褪去昏暗，露出晨曦之光撒向这片大地。
仿若重获新生。
风绫驾着大鹏鸟迎接禾锦，他看了兀瓴一眼，发觉他还完好无损，有些意外。还以为按着禾锦的脾气，起码第一件事就是捅他三刀解气，却没想到会如此平静。
兀瓴坐下，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就不多废话了，“十七打算如何处置我？”
禾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和那个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兀瓴一下子就变了脸色，“此事与她无关！”
禾锦没有回头，冷清的声音如同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你这么紧张她，不像是没有关系的人。”
“十七！”兀瓴已经很努力去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有些失态，“她只是一个凡人，生命不过在你弹指之间，你没必要去对付她！”
“是吗？”禾锦的反问很轻，十分漫不经心，“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滋味，好像也挺不错。”
兀瓴睁大了瞳孔，“十七，你……”
“不然你怎么能体会到，我失去子书的痛苦呢？”禾锦抽出玄冰剑，用手指直接擦拭刀锋，隔出了一条细小的口子，“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灰飞烟灭，连魂魄都留不下。又或者让她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十七！”兀瓴惊得站了起来，后背一身冷汗，“此事真的与她无关！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放过她！”
禾锦停下手上的动作，仍旧没有回头。风吹过她耳边的发时，能感觉到她眼中的一抹冷清，“我放过她，你们会放过子书吗？”
自从余子书一死，禾锦就跟疯了没什么区别。
兀瓴舌尖都是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能哄然跪在她脚边，拉着她的衣袍，苦苦哀求她：“我求你……我求你了……”
风灌入她的衣袍，连声音都是冰冷的，“我这样跪下求你，子书能回来吗？”
第362章 不可原谅
第362章 不可原谅
兀瓴颓然松开手，他终于明白，伤害余子书对禾锦而言，是绝对不可能被原谅的事情。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跟她是何关系了吗？”
兀瓴抬头望着她的背影，强大如天，她如今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在魔界向来都是弱肉强食。他苦笑道：“没什么可说的，她只是我在凡间相识的一个朋友。”
“我的耐心有限。”
她一句话将兀瓴逼到无路可走，只能全盘托出，“我和她上一世就相识。”
他顿了许久，似乎是回忆起那段情缘，苦得舌尖都发涩，“我被父尊流放南溪，她是从凡间掳来伺候我们的凡人。她忘了自己的名字，我便叫她小乖，因为她总是乖巧听话，不像别的凡人哭闹不止。南溪山虽清苦，可有她陪着我，就不算太难熬。”
“几千年的流放让脾气好的七哥也变得喜怒无常，他常常把气出在下人身上，还用茶壶把小乖砸得头破血流。”兀瓴说到此处咬紧了牙根，“我保护不了她，只能和她一样在夹缝中生存。”
“后来有一天，东魔主找到了我，他说可以让我变得很强，所以我跟着他走了。可我还是输得一败涂地，等我再回到南溪山时，才知道小乖已经不在了，因为我的离开让七哥心生不满，便将她活生生打死。”
兀瓴深深吸了一口气，紧握的手指一直颤抖，“我和七哥大打出手，我被他打成重伤，受尽奚落。我从来没这么后悔过我的弱小，我告诉自己，只要有机会，不管是出卖什么，我都要让自己变强。”
“机会很快就来了，西魔主打开南溪山，杀了所有人，唯独留下了我。他告诉我，小乖已经轮回转世，如果我帮他，他就让我去见小乖，还会把长生诀给我。”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只要能让小乖回来，我愿意背叛良知，背叛一切，包括背叛你。”
“西魔主食言了，他只告诉我小乖在何处，却没有将长生诀给我。我在凡间找到她，却不能和她相认，只能躲在木偶中苟且偷生，这两年，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兀瓴一直仰头望着她，那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触及的高度。
他喃喃自语：“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从一生下来，我和你便是云泥之别，你可以为你喜欢的人去争去夺，而我只能在权势的夹缝之中生存，委曲求全。”
“十七，你如果站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甚至比我做得还绝。”
“或许吧。”她轻声道：“可是你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禾锦终于回头，她的衣袍于漫天昏暗之中扬起一抹烟色，艳丽到叫人不敢直视，“你做了一件，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的事。”
兀瓴的瞳孔中映出玄冰剑的冷光，毫不迟疑地刺入他腹中，将他逼到边缘。
禾锦一直将剑刺到了尽头，抵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兀瓴，我诅咒你。诅咒你坠入凡尘，轮回转世，一世颠簸，半世流离！我要你生生世世、永生永生尝尽世间百种苦难，要你看着亲人离世、爱人惨死，终生孤苦无依！”
她在兀瓴的惊恐中抽出玄冰剑，将他推入万丈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