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手一抬,就将小桐挥了老远,他瞬间到了亓笙跟前,无限逼近。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亓笙连连后退,“公子你认错人了,快放手。”
“我怎么会认错人!”江瑜有些激动,手上又用力了几分,“如果不是你,禾锦又怎会将你留下?”
亓笙想到那些日子在脑中回荡的声音,总是“子书子书”地叫着,隐隐察觉到什么,还是不敢去想。
“她已经找到你了,竟然一直隐瞒!是不是她强迫你留下来?一定是她强迫你。”江瑜愤恨咬牙,抑扬顿挫,“她当年就是如此!没想到几千年了,她还是如此!”
他话锋顿转,“我带你离开,你不属于这里!我来帮你恢复记忆,让你继续做子书!”
亓笙似是被他的话烫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头发慌,反射性地后退了一步。
江瑜有些不解,“你不愿意离开?”
亓笙犹豫了一刻,“我想离开,可我离开之后弟弟怎么办?”
“禾锦不会伤害他,相信我。”江瑜接着道:“若你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带他一起走,我可以教他法术,教他长生不老之术。”
亓笙愣怔住了,“可……”
“快随我走吧!禾锦很快就发现了,你再犹豫就没机会了。”
亓笙往小桐那边看去,只见她呆呆愣愣地看着自己,像是被吓傻了。五年种种都在眼前走过,浮生一梦。
这不就是他所希望的吗?怎么事到如今,他反而犹豫了呢……
禾锦坐下,把画卷一一展开,细细看去,精致的指甲在画上游走,时而停下,时而抚过。他的画艺不俗,无论放在那儿都是要大放光彩,即使只是一两笔淡墨水痕。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小桐忽然冲了进来,脸色惨白犹如灭顶之灾,“亓笙走、走了……”
禾锦抬头,还有些愣怔,“什么?”
“是江瑜!他拉着亓笙非要喊什么子书!”小桐急得团团转,“他,他还说,要把他和他弟弟一起带走!把他们带去天庭!”
画卷从指尖滑落,撒落了一地。
小桐又急又怕,都有些口不择言,“主子,这都不关亓笙的事,都是江瑜在那搞鬼!你快把亓笙找回来!”
“他若不愿,江瑜又如何带他走?”禾锦后退两步,手指触到那些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做神的时候,留念神界,做人的时候,留念人界。我何曾留住过他?”
指甲划破了画纸,尖锐而刺目。
“就不肯多给一点时间?”她的声音似嘲似讽,眉眼更甚冰雪冷清,比牡丹还孤傲绝艳。她踉跄几步,拂起的衣袖如墨般浓重,“小桐,放饕餮。”
每过三百年,禾锦会将饕餮放出来一次,那将是人间的一场浩劫。饕餮所经之处寸草不生、颗粒无收,人间罕见天灾,民不聊生,足足要百余年才能恢复元气。
她养了这只恶兽三千年,仙界不止一次讨伐于她,她只得将这恶兽关起来,三百年一放,仙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次放饕餮,还远远不足三百年。
“主子,这怕是要惹怒那些神仙……”
禾锦从容不迫,“我怕惹怒他们?”
小桐立马跟上去,讨好地笑着,“不怕不怕,主子这么厉害,谁都没怕过。”
饕餮关在皎月宫最深处,悬崖峭壁之上,这个时节正是它吃饱喝足休眠之时。它的身子藏在山洞里,只露一个头在外边,如同庞然大物一般趴在下面睡觉,鼾声震天,谁也叫不醒它。
巨大的铁链将它锁在悬崖上,它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这一方露台。小桐从上往下看去,一阵胆寒,“主子,这露台怎么又变小了?”
禾锦淡然回答:“是饕餮变大了。”
小桐想了想,也觉得在理。
禾锦拽住铁链,轻轻拉拽了两下,饕餮喘了两口气又没了动静。她又拽了拽,饕餮也只是抬了下头又继续睡,要在休眠时将它叫醒,还真不是容易的事。
“主子,要不要拿个石头把它砸醒?”
“怕就不只是醒来那么简单了。”
禾锦抬抬手,一支羽毛自她手中生成,慢慢悠悠地飘到饕餮鼻子底下,一下子就被饕餮吸了进去。它很不舒服地动动鼻子,抬头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地动山摇。再拉拉链子,它终于站了起来,庞大的身躯从山洞里缓缓走出,每走一步都是天崩地裂。
饕餮还没睡醒,一直耸搭着耳朵,精神恹恹,摇晃着肥胖的躯体。禾锦指尖一弹,便将它巨大的身躯一再缩小,最后小得都快看不见了,如婴儿一般大小落在禾锦怀中。
她顺顺它的毛发,饕餮惬意地闭上眼睛,温顺得像小狗。
小桐也想摸摸,手还没抬起来,就被饕餮的龇露的獠牙给吓了回去。
“主子你要带它去哪?”
“喂食的地方。”
小桐赶紧跟上去,走了几步听见身后有声响,她往悬崖底下看去,发觉那露台边缘有许多裂缝,稍不注意就会有碎石落下去,方才便是它坍塌了一节。
“怎么回事?”小桐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禾锦还在,不会出问题,况且这皎月宫从未出现过纰漏。难道是主子嫌饕餮占地儿太大了,刻意斩去一节?
第17章 致命预言
第17章 致命预言
皎月宫最深处有一个山谷,那里常年毒雾缭绕,除了禾锦谁都不能进去。听说里边关押了一个疯子,刚来的时候整日胡言乱语,凡是听到他说话的人都会被逼疯逼死,渐渐地就没人敢去照顾他。禾锦便用毒雾将他独自困在山谷中,一困就是三千年。
轿子漂浮在半空中,靳褚撩开帘子,美目半垂,“就是这里?”
“是。”
靳褚起身,一步步踏出去,他落脚的地方都会生出石阶,踏过之后又消失不见。
山谷隐在毒雾中,什么也看不清。靳褚指尖凝出一颗药丸服下,身上显出一层淡淡的紫色,毒雾遇上这层紫色都会散去。
“公子?”
靳褚回头,银发披肩,“怎么了。”
“若是让王女知道……”
“知道又如何。”靳褚漫不经心地转过去,继续往里边走,很快便隐没在烟雾缭绕之中。
山谷里的景色与皎月宫别处都不同。里边悬崖峭壁,瘦骨嶙峋,瞧不见半分生机,连天都是阴沉沉的,是个能将人逼疯的地方。
沿着小路一直走,尽头是一间木屋,里边住的正是靳褚要找的人。
柳无言,只靠一张嘴就能定天下乾坤。
门是半掩,一推就开。屋中只一张桌子,两条木凳,柳无言倚坐在桌边,一头灰白的头发,手中拨弄着几块碎石,头也不回地道:“茶是刚沏的,这是个好东西,若不嫌弃就尝一下吧。”
靳褚定在门口,不退不进,“你知道我要来?”
“我不但知道你要来,还知道你为何要来。”柳无言缓缓回头,他的容貌和他的嗓音一样清秀,素色的衣裳和灰白的长发显得他整个人弱不禁风。
这个被称为疯子的人,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几千载还能如此正常,和靳褚想象的完全不同。
柳无言似是能猜到他心中所想,开口道:“虽只一方天地、一个人,却能用这双手算尽六界之事,不足以疯魔。”
靳褚踏进了屋子,坐下。放在他面前的茶还冒着热气,他只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趣,“你怎知我何时会来?”
“每天都在算,一次比一次精确,就在刚才算出时辰正好。”柳无言势在必得一笑,“我知道你是来救我出去的人。”
靳褚来了兴趣,勾起薄薄的唇,“凭什么救你。”
“有所求,便有所予。”
靳褚嗤笑了一声,“那你算算我所求为何?”
“爱而不得,恨而不能。”
靳褚的笑意冷了下来。
柳无言伸出食指将桌上的碎石拨弄了两下,构成了极其诡异的图案,“你天生孤煞,所爱所求都凶险至极,命中有一大劫,至今未能化解。”
他说完抬头,目光清澈地看着靳褚,“你还想知道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叩木桌,靳褚酝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恨的那个人,可是回来了?”
柳无言指了指桌子,目光坦然,“想知道你得拿东西来换。”
靳褚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桌子上,一样是出宫令牌,一样是趋毒药丸。
柳无言眼神都亮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回来了,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