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朗朝她招了招手,“别急着走,你就不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东西吗?”
“什么?”乾昭昭下意识地反问道,随即便回忆起自己刚进来时感到的异样。她仔细看了看一共有5扇门的客厅,“一扇门通向主卧,住的是那个可怜丫头的爸,一扇门通向次卧,住的是她奶奶,一扇通向室外,还有两扇是厨房和卫生间。哎,不对啊,死掉的那丫头住哪儿?”
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两间卧室都进去看过,一目了然,没有隔间。现在她们所在的客厅陈设也很简单,只有茶几电视餐桌,几张椅子和两张单人沙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有人在这里休息的痕迹。
一个15岁的少女,也算是大姑娘了,不会连自己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吧?
“马叔不是说这个沈莉是独生女吗?这家庭地位也忒低了吧?她难道每天晚上挤在这单人沙发上睡觉?”
月朗朗用力掰了一下沙发,摊摊手,“不可能,这沙发没法平放下来,睡不下一个15岁的小姑娘。去厨房看看,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一点生存空间都没有。”
“额,住厨房?朗朗姐,你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两人推开厨房的小门,看到的只是一间普通的,遍布油污的厨房,如果不是心有怀疑,她们也许就忽略了门后的一架简易梯子。
梯子正上方的屋顶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大小勉强能容一个人通过,当然,身材必须纤细。
两人对视一眼,便小心翼翼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穿过洞口,是一间几乎完全封闭的阁楼。
先爬上来的月朗朗在木质的简易墙面上摸到了电灯的开关,还是最老式的拉绳式开关。
乾昭昭像是看古董似的,盯着那根拉绳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层高只有不足1米6的阁楼,难以置信道:“不会沈莉就住在这里吧?幸亏她现在已经死了,要是继续再长高一点儿,岂不是在这里连腰都直不起来?”
月朗朗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间阁楼里令人尴尬的岂止是高度?
一块不知从什么地方捡来的木板,四角垫上几块砖,就充当了这个女孩闺房里的书桌兼餐桌兼化妆台兼床头柜。
地面上,也就是原本的楼顶,直接铺着一张破旧的竹席,尺寸相对这个阁楼来说,大得不合时宜,明显就是下面两间卧室里废弃不用的。
竹席上凌乱的枕头被褥,也透着古怪的味道,有点像汗液的酸臭,又混杂着厚厚的灰尘,也不知道沈莉在死前有多久没在这里睡过了。
乾昭昭艰难地弯着腰,试图从这小阁楼中找到一些线索。
密不透风的阁楼,费力的姿势,再加上时值夏天,不一会儿,就令她满头大汗。
她发誓,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小蒸笼里待着了!
她宁愿被月朗朗抱着,在天上心惊胆战地高来高去!
起码有风啊!起码凉快啊!
好在小阁楼太小,搜索起来也不用太长时间。月朗朗很快就带着她原路撤退了。
两人回到来时停留过的楼顶,乾昭昭神色复杂地拍了拍突出在楼顶的阁楼外墙,轻哼了一声,“先前你一翻身下去了,我还是扶着这玩意儿,挪到楼顶边上的呢!我当时还心想也不知道哪家人这么好心,在楼顶养鸽子,正好给我搭把手!没想到这里面,养的不是鸽子,而是个大活人!”
月朗朗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刚那艰难的搜索并未给她带来多少消耗。她一本正经地打断乾昭昭的话,“不是大活人,沈莉已经死了。”
乾昭昭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倚靠着阁楼外墙上,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别打岔行么?我跟你说,马叔说了,这个王翠花还好意思在警局说什么,沈莉不听话,老是往外跑,不着家之类的。”
她哆嗦着手,指着阁楼,气氛道:“你看看,只要是个正常人,住在这种地方,谁不往外跑啊?你说这家人怎么回事?家里就算房间不够住,在客厅摆一张小床,哪怕是一张沙发床,也能安顿下沈莉吧?一定要把她赶到这样冬冷夏热的阁楼吗?还整的这么矮!”
月朗朗扶起她,搂紧她的腰,“今晚先回去吧?我看你也走不动了。这家人怎么对待死去的那个女孩,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你好好休息,再找老马打听打听警局的情况,争取明晚把那小鬼找到。”
“好。”乾昭昭有气无力地应道,“唉,也不知道这杀人的凶灵到底是为什么,这丫头已经过得这么苦了,难道凶灵杀人是好意?只是不忍心看她再受苦?”
精力耗尽的乾昭昭这一天晚上睡得很沉,次日清晨,不可避免地再度掉入了迟到黑洞。
就在她被例行批斗的同时,人高马大的魏白魏大队长,经历了和她昨晚一样的痛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日的白天,阳光直射在阁楼的屋顶上,比夜晚的温度还要高出10度不止,再加上身高近2米的“劣势”,无所畏惧的魏大队长在他的刑警生涯中,头一次,不得不无奈地等在外面。
用老马劝他的话来说就是,“队长,您真的别上去了,您上去了,这阁楼就满了,说不定连线索都被您挤坏了!”
不过魏白也没闲着,他像门神一样,拦住了竟然还想着去上班的沈莉她爸,以及同样不肯缺席广场舞的王翠花。
“你们两个就一点儿都不关心沈莉的死?!”
☆、13 黑色指甲油
沈莉的父亲名叫沈天齐,与大气的名字并不相符,本人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木讷的中年男人。 X
他听到魏白的质问,只是轻轻皱了皱鼻子,双手无意识地在裤缝处擦了擦,瓮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和我妈还要生活,总不能不上班吧?”
王翠花今日的反应倒是正常,看见高大的魏白也像普通人一样,有了一丝自然的畏惧。她躲在儿子沈天齐身后,略有些气短地附和道:“就是!人都死了,又不是我们杀的,家里也没拦着你们搜查,我们怎么就不能出门了?”
魏白指了指厨房顶上那个狭小到他几乎爬不进去的小洞,“你的亲孙女,你的独生女,生前就住在这样的地方,你们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王翠花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自己和儿子看样子今天是肯定别想出门了,于是拉着沈天齐一屁股坐在了客厅唯二的两张单人沙发上。
她抬起头,直视魏白,挺直了腰板,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样子,“这位警官,我可得说清楚了。是那个死丫头自己要住在阁楼的,不是我们赶她上去的!”
魏白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善,“那这个阁楼是怎么来的?好好的小姑娘会喜欢住这样的地方?”
王翠花身体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往沙发里挪了挪,音调低了半分,“阁楼是她那个妈还在的时候,养鸽子用的,又不是我们整出来的!那个死丫头和她那个妈一样!看我不顺眼!不愿意跟我住在一个屋里,就自己搬上去了呗!我还能硬把她拖回来吗?!”
魏白看了看门被打开的次卧,房间并不宽敞,除了床和贴墙放置的几个衣柜外,就只剩一条狭长的过道。
如果王翠花没有撒谎的话,那么死者沈莉就算不住在阁楼里,恐怕也只能和关系不合的奶奶共睡一张床。
他不想对这样的事多说什么,人已经死了,多说也无益。他只希望亲自爬进阁楼调查的老马能发现些线索。
魏白沉默不语,屋里的气氛顿时显得更为压抑。
王翠花渐渐开始不安起来,时不时扭动一下身体。沈天齐倒是半阖着眼睛,靠在沙发里一动不动,仿佛既察觉不到魏白带来的压迫感,也感受不到自己母亲的不适。
终于王翠花忍不住试探道:“警官,你们不会真的是在怀疑我和我儿子故意虐待那个死丫头,还杀了她吧?”
魏白不置可否地看着她,“我们只以事实说话,没有证据之前,不会随便怀疑什么人。”
王翠花顿时跳了起来,激动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呢?那死丫头的尸体还是我发现的!报警的也是我!要不是我,那丫头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据其他报案人描述,当时你们是共同闻到了尸体的异味,才发现沈莉的尸体。就算你不报警,你的老姐妹们想来也会十分配合警方工作的。”
“你!”王翠花刚想说什么,厨房传来便木梯子吱吱呀呀的响声,不一会儿,浑身都被汗水浸透的老马就出现在了客厅。
“队长,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老马这么说着,却微微眨了眨眼睛。
王翠花顿时底气十足地嚷了起来,“听到没?没有发现!你们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可以离开了吧!”
“收队!”魏白深深看了她一眼,当先走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响彻整个楼道的巨大关门声,表达着王翠花对他们离去的“热烈欢送”!
直到走在小区里,魏白才低声问道:“发现了什么?”
老马从口袋里摸出一瓶黑色的指甲油,“从席子下面找到的,我儿子讨好对象的时候买过,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