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羽君顿了顿,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告诉陆芷昭:“因为她实在太不安分,心狠手辣,但凡陛下新看上了哪位女子,或者哪位妃子有了身孕,她便会想方设法将那些女子置于死地,我进宫,便是感觉到了怨灵的产生,恐会威胁到陛下,去年的祭祀大典亦是如此。”
陆芷昭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你为何不同陛下说呢?”
神羽君面无表情地回:“这是陛下的家事,我无权管也不想管,我的职责仅仅是皇族不受恶鬼的伤害,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
这的确符合神羽君的性格。
见陆芷昭不再说话,神羽君问她:“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了。”陆芷昭想着他已经准备宽衣睡觉该是用不着她了,便起身朝门外走去,临关门之时,她忽然灵机一动,快步跑至神羽君身边,趁他不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啄,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逃离,在门关上之时,娇俏地扫了他一眼。
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经过刻意的锻炼,俏皮中带着点羞涩和妩媚,主动却又若即若离。
卿素并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子,但是每个女子都有漂亮的地方。卿素的下巴十分好看,微微侧脸,眼神带着点迷离,嘴角稍稍上瞧……这个动作她对着镜子练了许久,她知道,神羽君一定会觉得惊艳。
关上门后,陆芷昭靠在门后,得意爬上眉梢,这一局,是她赢了。
第二日晚,神司一行人到了第一个城镇,此城的太守十分热情地在门口迎接,请他们用过吃食后,还派了两个胸大腿长的貌美丫鬟,说是要服侍神羽君。神羽君给了陆芷昭一个眼色,示意这件事交给她了,他自己先回了房。
毕竟是太守的一番好意,就这么打发人家回去未免太过无情,陆芷昭想了想,笑着对她们说:“祭司大人让你们去服侍另一人,他的房间就在走廊尽头的右手边,去吧,若是让他满意了,祭司大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两个小丫鬟服侍不了神羽君,原本还觉得很是可惜,现在听陆芷昭这一番话,立刻又打起精神,娇笑着应下陆芷昭的话,朝那房间走去。
看两人如此高兴,陆芷昭也忍俊不禁,推门走进神羽君的房间。
“走廊尽头右手边……似乎住得是流光吧?”神羽君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品着茶。
陆芷昭一脸不关己事的模样:“不知道,是太守大人派过去的。”
神羽君无语地扫了她一眼,道:“再过半个时辰,跟我去个地方。”
陆芷昭挑眉:“去哪儿?”
神羽君淡淡吐出两个字:“捉鬼。”
半个时辰后,神羽君带着陆芷昭在一处阴森破旧的宅邸门口停下。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鬼的?”陆芷昭问他。此处离之前队伍行进的路并不近,陆芷昭只隐隐感觉到了阴气,但是她朝此方向望去,只见一片荒草丛生,便想着也许附近是坟冢,便没有在意,她不信神羽君的五感比她还要好。
谁知神羽君说:“去年我经过这里的时候,此处还有人住。那时恰好下暴雨,我们一行人便来此处暂避了小半日。”
说完,他用力推开满是灰尘的大门,走了进去。
“随便派些人来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极恶之鬼,定要劳烦你亲自动手。”陆芷昭跟在神羽君身后,嫌弃地看着遍地的蛛网,用袖子将口鼻掩住。何况又这么晚了。
神羽君却道:“这是我特意为你寻的机会。”
正文 第044章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
陆芷昭不 解:“什么意思?”
“你能真正接触 到恶鬼的时候不多,趁现在有机会,你自然需要多加练习,否则下半年你如何打得过那些八阶神使?”神羽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芷昭 脚步微微一顿,她必然会在那之前离开这具身体,但是这话她是不能告诉神羽君的。
晚风刺骨,像把刀子似的刮过露在外的皮肤,枯萎的古树沙沙作响,荒草布满了整个院落,高大的假山与干枯的池坑暗示着这座庭院过去的繁华。
忽然,一段陌生的记忆闯入脑海。
一个身穿战袍,体型魁梧的男子怀抱着一个娇小的姑娘:“婉娘,你的歌声真好听,舞蹈也跳得好看。”
那娇小的女子笑起来,双眼眯成新月的形状:“岳郎,我的歌只为你一人唱,我的舞只为你一人跳。”
“婉娘,嫁给我。”
“岳郎……”
陆芷昭一阵失神,这段记忆是残留在这栋旧宅里的?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这是那叫做婉娘鬼魂的记忆。
他们穿过长长的回廊,路过一座座庭院,最终在后院的大榕树上,找到了婉娘。
婉娘正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衣袂飘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垫脚在细细的榕树梢上跳舞。
又一段记忆冲入陆芷昭脑海。
“婉娘,我要上战场了,这最后一晚,你可愿,再为我舞一曲?”岳郎的铠甲上闪着寒光,可他的眼里又满是柔情。
婉娘不能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她已经再不能站起来了,只能坐在庭院的石头上,伴着岳郎的箫声,挥舞着手臂。即便双脚再不能行走,但是她灵活的双手依旧像一只灵活的鸟儿翱翔在天际,广袖里偶尔露出的纤细手腕迷惑了男人的眼。
陆芷昭说:“我不捉这只鬼。”
“为什么?”神羽君扫了她一眼,“她并非恶鬼,只是执念极深,有些力量,但不至于伤害到你,最适合你来练习法术了。”
陆芷昭欣赏着婉娘的舞姿,问神羽君道:“她害过人么?”
神羽君答:“不知道。”
陆芷昭又问:“她做过坏事么?”
神羽君仍是答:“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让她魂飞魄散?”陆芷昭转过头去看着神羽君。
“你难道忘记我们神司的宗旨了么?”神羽君也转过头来看她。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彼此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与疑惑。
“神司的宗旨……”陆芷昭冷笑一声,“杀尽天下一切鬼,可这又有什么必要?他们若不害人,不做坏事,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阴阳隔绝,岂能混淆?”神羽君皱眉,“阳间是活人生活的地方,鬼魂只能去往阴间,如若他们执意要留在阳间,便不能不清除。”
陆芷昭反驳说:“可以助他们返回阴间!”
神羽君却道:“那些没有神智的恶鬼只能清除!此女鬼虽非恶鬼,但你能保证她没有伤过人?留她一个在,要死多少活人?”
“我……”我能保证!话到嘴边,陆芷昭硬硬生生咽了回去,她能保证,婉娘不过是可怜的女子罢了,她一直在等她的岳郎回来,即便海枯石烂,身死魂灭,也依旧要等,她活着可怜,死了依旧可怜。
岳郎是这间旧宅的少爷,他的太爷爷、爷爷、父亲都是将军,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一个将军,驻扎在边境小城外。
婉娘是边境小城里一个酒家的女儿,他们家的酒是百年老号,飘香十里,是为此酒家一绝,而酒家的另一绝便是婉娘的歌舞,凡欣赏过她歌舞的客人,皆对其赞不绝口。
没有战事时,岳郎常常带着将士们来婉娘的酒家喝酒,两人一见如故,日久生情。对于岳郎来说,他保卫得不仅仅是国家的边境,更是那小酒家的婉娘。
边境大捷之后,岳郎带着军队凯旋而归,他雄赳的战马上,大红色的战袍里,还裹着一个小小的婉娘。婉娘从他宽阔的臂弯里望过去,街道两边具是欢呼雀跃的百姓,他们叫着岳郎的名字,虔诚如信徒。
离开边境前,岳郎恳求婉娘的父亲将婉娘嫁给他,婉娘的父亲知道岳郎是个可靠的人,虽然心里万般不舍,但还是将婉娘托付给了她。
将要嫁人的喜悦冲淡了对父亲的思念,她握着岳郎的手踏进这座宅邸的时候,并不知道将来会有多么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
“门不当户不对,我不同意!若是你执意要娶她,就把李家小姐一并取回来,李家小姐为大,她做小!”岳郎的母亲这样对他说。
父亲早逝,母亲一人支持着家族,岳郎知道母亲的不易,不忍违逆她的意思,于是便答应了,他只爱婉娘一人,无论娶多少女人,他都只爱婉娘一人。
婉娘很是难过,不仅仅是因为岳郎还要娶别的女人,还因为婆婆的不满与刁难。但好在有岳郎的陪伴,日子并不是那么难熬,他们常常在庭院里赏花,岳郎吹 箫,婉娘唱歌跳舞。
李家小姐是个员外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但是为人尖酸刻薄,心眼极小,岳郎虽然娶了她,但从来没有在她的房中过夜。
婉娘很怕李家小姐,对她能避则避,但是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那日岳郎不在府中,李家小姐派人送来一盘精致的糕点,说是赐予婉娘品尝,然而婉娘只吃了一口,便觉得喉咙疼痛难忍,大夫来整治过后,说她再也不能说话了。
岳郎回到府邸知晓此事后,怒气冲冲地去找李家小姐,可李家小姐哪里会承认?反而与岳郎的母亲一起,在岳郎的茶水里下药,让岳郎当晚就宠幸了李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