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这才自地上坐起,揉了揉僵硬的身体,思忖着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摇了摇头,眼睛却还是盯着她看。
林淮见状又道:“你在这儿待了多久?也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吗?”
少年仍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你……不会说话吗?”林淮疑惑的看着他,心里却是在想,倘若这名少年真的是口不能言,自己这样说,会不会伤害到他。
见久久得不到回应,看来这少年确实是不会说话,林淮正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少年却开口了:“非人非鬼亦非仙,为何我竟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呢?”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双目璀璨如星,语气中透着一股纯真的稚气,神情却宛若凌霄花一般高不可攀,而林淮心头陡然间涌起无法遏制的寒意。
如少年所言,她的确算不上是一个“正常”的人。
云我无心清楚的告诫过她,这法子虽然和夺舍不同,却仍是有悖天道。自她醒来的那一刻起,林淮这个人便不再属于六道之中,为此,云我无心迟迟不肯帮她,而是要她考虑清楚,因为,只要踏出这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
她还记得,那时她笑着对云我无心说:“这世间的修者上下求索,寻仙问道,为的不都是同一个目的,我心意己决,便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只望他日心愿达成之时,还能再与先生煮茶论道,共话桑麻。”
如今,自己却被困在一口枯井之中,还被一个少年看出来自己并非常人。实在是造化弄人,时运不济。
那少年见她不答,反倒是来了兴致,像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伸出手戳了戳她。
林淮忍不住送了他一记白眼,但对少年的行径并未有多反感,毕竟自己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看年岁都比他大许多,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不过,仍是将自己挪得离那少年远些。而少年仿佛是牛皮糖一般,林淮挪一寸,他就挪一寸,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这井底不过方寸之地,林淮见自己和那女尸的距离越来越近,顿时冷汗涔涔,赶紧停了下来。
少年见她停了下来,似乎很高兴,对她的态度也比先前稍微缓和一些,不是那么的爱搭不理了。
林淮趁机又将方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少年也一一回答了,只不过,答案皆是,“不知道。”
观他之神色并不像是说谎,约莫真的不知道罢了,只是,如何才能从这里出去呢......林淮再次将目光投向少年。
很明显,这少年绝非常人,虽不知他为何出现在此,在井底待了多久,究竟是何身份,但依他方才的举动,绝不会是一个落难少年这么简单。林淮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搜寻着那些蛛丝马迹。蓦地,她挽起双袖,双手皆是光洁如玉,而且,身上毫无疼痛之感。
林淮似乎懂了。
这井深数尺,常人掉下来即便没有当场摔的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好受,就算身下的肉垫能承受了一部分冲击,但也不会毫发无伤,更何况,自己的后背分明是撞上了石壁,疼的她差点叫出声,可现下,自己居然没有半点痛感。
种种异象,昭示着,林淮并非在一眼枯井之中,而是身在幻境。
她起身行至女尸前,蹲下身查看,谁知手刚要触碰到女尸,霎时间,那尸体便化作莹白光点,四散开来,随即消失殆尽。
果然不出所料,这尸体是幻象,那么,那少年也是幻象吗?
林淮回头望去,少年依旧在方才的位置,没有消失,一只手支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向这里。
这名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答案显而易见,身在幻境却非幻象,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就是幻境的缔造者。
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少年却平静的开口:“不是我。”
少年抬起自己的手给她看,林淮这才看清,他的手臂上交错着的数道伤痕,并非是普通的伤,而是一圈铭文。她认得那铭文,这是一种最简单的缚咒,不伤及被缚者的性命,只是将其困住,抑制灵力。
如此看来,这个幻境的作用恐怕也是同样的,与其说是幻境,更像是一个法阵。
不过,林淮又想起了一件事来,既然云我无心说过,这宅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有别的用途,那么,这口井就是用来困住这少年的么。
“云我无心,你可认识这个人。”林淮开口道。
被云我无心困在这宅院里人,显然不会是个好对付的人,而且,有很大几率是仇家。若真如料想那样,她不就是正往人家枪口上撞。
“那是什么?”少年奇怪地看着她,一脸迷茫。
“没什么,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可别往心里去。”林淮松了口气,幸好这少年没什么反应。然后又换了个问法,“你可还记得,这些伤是什么人弄的。”
少年摇了摇头。
看来,这名少年没多少关于此地的记忆,如此,林淮只得作罢,不再继续问下去。
法阵分为很多种,有的作用在于防御,可用于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有的则是束缚和囚禁。法阵都需借助外力,大多是以法器、灵符或其它实物为凭依来完成。故而,只要找到此阵的凭依,便能破除。
棘手的是,道理虽然简单,可林淮对此却毫无办法,因为,这井里除了这名少年外,连块石头都没有,这么个鬼地方,让她去哪里找凭依?
☆、井中鬼(下)
正当林淮扼腕叹息之际,幻境却起了变化。
井底本是空茫如寂,只有几缕微末的淡光,现下却是弥漫起遮天浓雾,将周围的一切事物覆盖,阵阵劲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沉重的令人透不过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遏住了咽喉。
林淮这具肉身,乃是粉碎了全身的经脉和骨骼,重铸所得,半分修为也没有,加之她醒来后只顾着尽快找到云我无心,更是滴米未进。一具尚未辟谷的身体,如何能抵挡这强大的压迫力,随即便跪坐于地。
忽然,林淮眉心一凉,抬眼看去,少年俯下身来,将一只莹润白皙的手按在她的额间,顿觉压力小了许多,勉强能站稳,她亦不敢再动,生怕还有别的变数。
随着时间的推移,浓雾渐渐散去,四周的景象也变了样。
他们仍是在井底,眼前却悬挂起一轮血色明月。
是的,林淮没有说错,不是头顶,而是眼前,那红月就出现在她面前,妖媚异常。
倏地,一道道光束犹如栅栏一般,将红月重重环起,仔细看去,那光束分明就是一圈又一圈的金色铭文,和少年双臂上的铭文如出一辙。
即便再蠢,也该懂了。眼前的哪是月亮啊,分明就是一个物化了的阵眼,而身旁的少年,就是结成此阵的凭依。
用活人来作结阵的凭依,林淮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还是一个施术者想要困住的人。
少年似乎也没料到,雾散之后会出现这样的景象,眼中的讶异不比林淮少。若不是此时那少年的手还置于她额间,她肯定会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表示理解。
毕竟,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猜不到会是这样。而少年也没有说谎,此阵的确不是他所布,只是依托于他来完成。也不知施术者到底是何居心,因为这法子不仅特别,更是暗含了点意思——将你困住的人,就是你自己。
当真讽刺。
看这少年的神情,应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而这阵眼是如何出现的呢?是那具尸体,确切的说,不是尸体,而是幻象。
“方才,你可曾看到过这里有什么东西吗?你看到的是什么呢?”林淮轻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应道:“什么都没有,那是悬崖的边缘。”
他们眼中所见的,果然不同。
林淮看到了一具女尸,所以她不敢再靠近,少年看到了悬崖,也断不会走近。这幻象乃是人心中的恐惧所化,为的是阻止人靠近它。
她虽不明白二人所见的幻象有何深意,但又觉得,这幻象不会是空穴来风,定有些什么寓意。
思及至此,一些往事突然浮上心头,父亲抛下她和母亲时决绝的背影、母亲临终时不甘的神情、自己一路跋山涉水来到父亲的新宅邸,却被拒之门外。
以及继母那只涂满了寇丹的手,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让她快滚。
那一瞬间,她是有过想要将继母杀之后快的想法。
幻境的作用就是迷惑人的心智,她看到这尸体,其实也挺合理的,只不过,方才被吓的不轻,没怎么去注意女尸究竟长什么样。
“你似乎有些伤心。”少年冷不防地开口道。
林淮被这声音给拉了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沉默的太久了,忙否认道:“没有,你看错了,我这是在想对策。”
少年一脸不相信。
林淮没再纠结幻象的事,而是将目光放到这法阵上来。
她不由地暗忖道,“这法阵未免也太草率了,若是哪天少年心血来潮,索性就从他眼中的悬崖跳下去,那这阵眼仍旧会被找到。”
不过,此时她倒是很感激这草率的法阵,要不然,还不知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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