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刚过,闻亦出了院门,薛云希也无事可做。一时心血来潮,就对着司檀讲怀安城内的趣事。说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杏林遇上郎君,一见钟情误终身。说什么满腹诗文的佳公子偶幸花街舞娘,捅破天要娶回家做夫人。
说起这些故事,薛云希滔滔不绝。由故事讲到了山水,由山水讲到了美食。说起美食,便不由自主地就扯上了儿时最喜欢的冰糖葫芦。这一起头,酸酸甜甜的记忆,顷刻间在司檀心口开了闸。
捕捉到司檀眼里对外愈渐浓烈的向往,薛云希大喜。自搬来长住,她也许久不曾外出闲逛了。想了想,她歪着头试探道:“表嫂,要不,随我一同出府逛逛?”
一说要出府,司檀心生欢喜。可想到闻亦不许,她又很是失落地耷拉下嘴角,轻轻摇头:“闻亦他,他不许我出去。”
“表哥又不在,你出去一趟他还能发现了不成?”薛云希撇嘴,“还是你怕我将你掳走。”
她当然不会将她掳走。长公主并不知晓在她身上发生过何事,不知她的不安和恐惧。她也不能说出去。稍一凝神,司檀再次摇头。
“我们不远走,就在附近街道上闲逛。早去早回,你看行吗?”
司檀仍是不愿。
因闻亦不许,她不想让闻亦生气。加之先前一事,她也有些害怕。虽说她很想外出走走,哪怕是在近处透透气也好。可闻亦说了,不许她乱跑是为她好。不让便不让,她可以安静待在府里的。
薛云希见说不动,深觉累人。这宣平候府方寸之地,四面围墙。她整日憋闷在藤萝院中,也不嫌无聊?
叹息间,视线扫及堆在案旁的一摞话本,正无言之际,忽地又有了主意。她道:“表嫂,福安街有许多书摊,所售话本册册精奇,你也不想去看看?”
偷偷探了一眼,发觉她眸中晶亮,知是有戏。趁热打铁道:“你这些放置在案下,想必都是看完了罢?趁着这机会,我带你找些有趣的,可好?”
“你放心,我不告诉表哥。”
她信誓旦旦,说得直入司檀心窝,令她再不忍拒绝。暗自琢磨良久,终是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确实可行。最近闻亦都没再为她添话本了,之前寻的那一堆,她早已看得所剩无几。是该出去亲自挑挑,兴许能发现不一样的。
她若是早些回来,赶在闻亦之前,必不会让他有所发觉。思及此,她欣悦展颜,也不去梳妆,只作寻常模样便随薛云希之后出了门。
福安街与宣平候府之间仅相隔两条街道。二人并未乘车,一路悠然漫步。司檀许久不曾见过这么多人,又惊又俱,可一想到有冰糖葫芦,有话本,卸下心理重担,她也不觉费时。
一路新奇物件颇多,薛云希只随手翻看一二。恐司檀走丢,摊贩面前亦是不敢多做停留。
到了福安街,书摊鳞次排列,多的一眼望不到头。司檀一高兴,哪里还顾得什么防备,活蹦乱跳地便一个个挨着挑拣。
书摊话本多样,她看过的也不少。可她只爱看神仙精怪,不喜杂谈古籍。因那古籍太过费神,又常以悲剧收尾。神仙精怪就不同了,他们是有法术的。
可神仙精怪话本中,情节多吓人,书摊为营生,少有购进。挑来捡去的,也就那一两个地方。
司檀欣喜,翩然如蜻蜓。提起裙角便向着书摊飞奔而去。薛云希无奈,又觉这样欢跳似孩童的她很是有趣,默然掩笑之后,也就紧跟她身后。
一遇话本,这位小表嫂如此忘乎所以。若是一不小心遇上坏人,以她长居深宅的单纯,只怕难以应付。她带出来的人,自然得好好看着。要不,那可恶的表哥能分分钟将她剁吧了。
转眼她就跑远,薛云希慌忙追了上去:“表嫂,你慢点儿!”
司檀原还不知,这里的话本缭目繁杂至此。停在一书摊之前,她垂首细细翻找,时不时还拿起一本翻上几页。见语句简洁精炼的,故事离奇有趣的,她都搁在一旁,欲寻回府中细致品读。
待收的可以,正要转身回返。忽然瞥见一册惹她不舍弃之不顾的封面,司檀再次驻足不前……
“这故事匪夷所思,内容离奇曲折。难得遇上这样好的话本,不知可有多的,也好回府带给几位孙儿?”身旁的白了两鬓的妇人谦和有礼地朝着摊主道。
“这……不知夫人从那处寻得的?”摊主讨好行礼,接过话本,更显疑惑。
“这一摊乱堆里。”
摊主左右翻看,发觉对此并无印象。遂歉然一笑,道:“兴许是先前所剩,只一册了。夫人若有兴趣,不妨带回。”
那妇人只答是几位孙儿挑剔,须一人一册才可。放下了话本,颔首面向司檀一笑,也不多留恋,碎步远离书摊。
那妇人的眉眼,好似……在哪见过?
直至她的身影在街道内消失,司檀方回神僵视着那孤零零的话本。
这话本封面蓝底,绘有一位面向苍茫雪山的白衣背影。因笔法模糊,看不真切。司檀深感情境似曾相识,见摊主神游,便拿起随手浏览几页。
只一眼,便叫她收不回魂来……
品其言辞,司檀深觉它并非寻常话本。一幕一幕,极像是奇人野史。
故事是好故事,可惜是野史。
司檀有些遗憾。本欲畅游,忽然从中抽离。虽说她也感兴趣,可野史大多胡乱编造,将原本活生生的人物解读成多面。优者似神明降临,劣者如鬼怪附体。这样的书,就算是有趣,也是不怎合她的胃口。
想到只余一本,觉得可惜。稍一犹疑,她便将此搁在整理好的一摞中。不能尽如她意,闲来打发时间也可以。这么想着,她就挑了另外一本。
薛云希耐心等候许久,见她愈发沉浸其中无法轻易回神正要上前提醒。无意抬眸,瞥见茶楼窗口闪过的一抹蓝影,她的心头骤然掀起一阵阵难以压制的汹涌。
寻找多时,她派出的人马几乎将怀安翻遍。一直未果,原收了人手,失望至极。不曾想,竟能在此遇见。
她阔步上前道一句:“表嫂在此等着不可乱动,我去去就回。”说罢,不待司檀回应,急匆匆闪身而去。
认真起来的司檀神识浅薄,畅游话本觉得眼睛根本不够用。两只耳朵往常就算竖的再高,这时候,都自动闭塞着,反应亦是迟钝不少。觉察耳边动静,薛云希已经走远。
“好吧!”她低声呢喃一两句,便又四处翻找起来。
书摊靠近街道边沿,适逢集市,来往人潮拥挤不堪。今日不开市,原也没有多少人。可福安街位置极佳,平日里与市集时无异。如此被人来回翻看,这书摊早已凌乱不已。找起心仪的话本来,越是近尾,便越是困难。
直至暗暮微低,话本选的差不离,高高一摞,堆起如山丘。察觉时辰不早,司檀结账时才想到……
长公主离去,她身上空空,分银全无。
这可如何是好?
来往客人不断,贵贱皆有。摊主只消一眼,便瞧得出眼前红脸垂首的小姑娘因何踟躇不前,他笑了笑:“小姐若是不便,这堆话本小的就先替您收着。他日若是有空,前来取回即可。”
“可……我……”司檀有口难言。
平日闻亦不会允她出府,今日跟着长公主偷溜出来也是趁他不在。他日?她如何还有其他时间再偷偷跑出来?
再者,这话本是她亲自选的,她若放下不拿,或许不日就没了。
稍一思索,她自发间取下玉钗递交到摊主手中,“我今日行的急,拿这个相抵,如何?”她问的很是小心翼翼。
“这……怕是不可。”摊主不好拒绝,却又不得不拒绝。他不曾见过世面,这玉钗到底价值几何,他实难计算得出。
司檀不好说出府邸所在,四处环视,见长公主还未归来。犹疑再三,只得收回玉钗。“那……好吧,我改日再来。”她很是不舍地低下头去,将一整摞话本递于摊主手中。
“你出门就不带点儿银子在身上吗?”
正因不能带回这些话本而失落,一袋银钱便自司檀右侧飞来,随那落下的声音之后,“嘭”的一声落在书摊之间。
司檀转过身,正对上一张阴邪含笑的脸。“才不要你的银子!”说罢,抓起书中银袋子朝他丢了过去。
摊主眼睁睁看着这胀鼓鼓的银袋飞了来回,心头一抽一抽。这可是银子,他们是当丢石头呢?
“脾气还挺倔!”风顷棠嘴角微动,随意伸手将这扑向面门的银袋接了下来。“你夫君当真吝啬到这种地步,一点儿钱都不舍吗?”
“不许你说他!”她的闻亦,谁也不许说不好。司檀气呼呼地狠瞪着他,像是突然炸毛红眼的兔子。
竟如此维护!风顷棠忽然勾起笑意,莫名其妙地教人看不清其所思所量。漠然望了摊主一眼,抬手又将银袋扔了过去。力道正好,不偏不倚,恰落在那转动着小眼睛的摊主面前。“收着!”他冷然吩咐一声,便满面阴鹜地提步往前。
“不许收!”司檀伸手就要去夺,可那摊主哪里见过这么多的银钱,到了手,自然不舍轻易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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