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儿来的,怎么行?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哎哟!”一声痛呼简直能刺破南天门,盼晴分明见着缓行眼疾手快,照着他大腿上的牙印一掐。这徒儿,今天简直被天神附身,机灵得突破天际。
“大人,论武艺,盼晴的剑法您了解过;论灵巧,盼晴自问不比旁人愚钝。是否够格,请您给个决断。”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江南,我看到你给我投雷了,么么~
☆、无意轻薄(三)
“酉时出发。”子煦丢下这句话,转身又踱回书房。
难以置信,真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盼晴站起来,亲昵地拍拍大白的脑袋,“晚饭让缓行给你加个鸡腿。”大白就趴下身,用脑袋在盼晴小腿上蹭来蹭去,好像从来都是这样一只可人的小猫一样。
盼晴在房中,将失而复得的青冥剑别在腰间,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只觉着比从前更飒爽些。爹爹的英明,将重被三界敬仰。她对着镜子一个劲儿点头,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辛苦了。
房外传来好听的声音,环佩铃铛、鸟雀争鸣。盼晴走出房门,看到回廊之下,十来只五彩神鸟正在屋脊上起舞。锦缎霓裳、宝石珠翠,晃得盼晴后退了一步。这个珠光宝气的神女,盼晴记得她,是在哪儿见过?她拼命地思量着。
两个丫鬟已经先于她走进子煦书房的庭院通报,她却静静立在花墙外等候,雍容的气度,是了,白芦国的公主殿下,在下界的时候,她是盼晴的堂姐,盼晴很想上前去套个近乎,却被她耀眼的气场震住,只敢躲在廊檐的朱红柱子下细细看着。
不一会儿,子煦从庭院里走出。巨如华盖的绿树上,朵朵凤凰花热烈绽放,树下,子煦和神女,隔着一人的空间,对立着。
子煦对她没有对待盼晴这样生硬,却也不亲昵,做出请进屋的手势,神女却摆摆手回绝了,两人只立在树下言语。
突然记起,从前在星汉边竹屋的短暂光景,她也到访过一次,看来是很多年的交情了,但现在的情形看来,也生疏得很嘛,盼晴在心里暗想。可二人的面孔、风度却是一色的好,盼晴低头看看自己裹在苍白直袍下的身体,内心突然很惨然。从前她也知道自己的样子惨兮兮的,和天上下来的神仙没法比,有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小小的土地佬滋润,那个时候,对自己的命运也愤愤不平,可从也没有今天这样相形见绌之感。
“听说你新近收了个童子做徒弟?是躲在边上的那个?”神女含笑转头,冲自以为躲得很隐蔽的盼晴笑笑,这一笑,衬得盼晴分外猥琐兮兮。
正进退两难,子煦倒大方地招招手,让盼晴走到跟前来,“不是个童子,是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女孩子,盼晴,见过五公主。”说话间,还用手抚了抚盼晴的头,而后搂住盼晴的肩。
心里咯噔一下,脑袋像是炸开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满脸通红,子煦不是一贯很注重名节的吗,怎么这会儿这样坦白,不不不,怎么这样夸张呢,进了府后,也没觉得和他有这么亲近啊。盼晴结结巴巴地问了五公主好。
五公主,这个称号,既然没有凤族之类的前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天帝的五公主,不就是传说中最受宠爱的幺公主,姚女殿下?
再是雍容大度,盼晴也看到她眼中的惊讶,眼神流转,先是上下打量了一遍盼晴,最后落在子煦搂住她的手上,嘴角微微一挑,“这么看来,从前对你的传言,都有失偏颇。”自顾自地轻笑,听着让人心里泛出苦涩,“几时动身?”
“酉时。”子煦觉察到盼晴想躲,手上用了些力,倒是箍得更紧些。
“你走了,这徒弟,帮你看家?”虽是语调上扬,玩笑中的勉强意味,盼晴还是听出来了。
“她跟我一起去。”
长久的沉默,只有微风吹过凤凰花的声响,和盼晴自己尴尬得汗珠滴落的声响。子煦不知是什么魔障上了身,总之,看到姚女满眼的失望,盼晴知道,这个近乎是套不了了,可她脖子里隐隐一条乌金链子下,有颗乌色的吊坠,盼晴盯着看,觉得是自己鲛珠的一个角,却看不真切。抬头仔细打量她,是她没错,不由双眉皱了皱,却见她还是一脸温婉地冲自己笑,只能很惶恐地一个劲点头。
“酉时快到了,我就不叨扰了,告辞。”她客客气气地冲子煦点头,带着两个丫鬟,和屋脊上一众好看的彩鸟,又每步生曲地往山下走去。
子煦放开盼晴,又恢复了先前的清冷,“准备好就上路吧。”
“师父,师父!”盼晴正要抬脚,背后火急火燎的叫声,转身,两只毛茸茸的小兽钻进她怀里,“师父,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帮斗神殿下看家。”盼晴抚了抚他们的脑袋,哀求地看了一眼子煦,那么点儿带他们上路的念头被子煦断然的摇头打消,“难得上天,还不抓紧时间修炼?等我回来,要考你们的,做得不好,一个个都得被罚。”
大白好像也很懂他们的心情,凑上前来,狠狠地舔了盼晴一口,依依不舍的模样,引得子煦一阵嗤笑。
子煦脚下聚了一团祥云,盼晴在迟言缓行大白的脑袋上挨个亲了亲,转身爬上子煦的云朵,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送了。
“这么看着,倒像你是这府邸的主子。”子煦目不斜视,轻笑道。
盼晴还倒坐着,一个劲儿冲他们挥手。云朵的速度就是快,顷刻间,斗神府邸、霖湖,都统统被抛下。
“大人和五公主很熟稔?”方才公主的到访,一直在盼晴心中刺来刺去,怎么都不舒服。她还拿着自己的鲛珠,该找个机会要回来,怎么要呢,这些思绪压在心头。
子煦低头瞥了盼晴一眼,“我们是有婚约的,等她飞登上神之位、我满了十六万岁,就该大婚了。”
盼晴一愣,仰头望他,只看到一张斜斜的侧脸,被夕阳的光辉勾勒得棱角分明,喉头一梗,“她什么时候飞登上神之位?”
“那就要看她的修行了。”
“那大人什么时候满十六万岁?”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有个两百来年吧。”
两百年,很近了,“大人很期待吧。”盼晴害怕看到他急切的神色,侧过身,看云朵下的瑶池,上一次经过这里,也是他带着自己,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嗐”他耸了耸肩,“打小就定下的事情,意料之中,也没什么期待的。”
他的回答那么漫不经心,让盼晴的心情缓了缓。“星渊天尊从前和长公主还有婚约呢。”可见,天帝老人家的指婚,还是有不被当回事的时候的。
“若不是鲛人帝姬,师父会和长公主完婚,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这怎么能怪罪鲛人呢?”盼晴坐在他脚边,抬头看他,他的话语间隐隐都是对娘亲的不满,他明明知道,爹爹和娘亲在最后都同仇敌忾,和苍籍死战,他都知道的,怎么还是这样的态度。
偏偏他拧起眉,不愿多提的样子,倒不好追问了,盼晴心里分外堵得慌。
越往东南去,神仙的府邸越发稀少,满眼只大片大片的云海。子煦赶路赶得很急,盼晴在他的云头上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被一阵箫声唤醒,只见清明月光下,前路一块嶙峋巨石上,墨蓝锦衣的男子正悠悠吹奏。
盼晴揉揉眼,他也好生眼熟。
子煦只当作没看到,从巨石边匆匆而过。
“斗神请留步。”男子放下手中的玉箫,脚尖一点,随即落在了盼晴跟前。“子煦,万年不见,你终于醒了。”
同男子的情真意切相比,子煦的态度就冷淡得多,很疏离地点点头,“太子殿下。”
盼晴全醒了,天帝太子,正是天界头号花花公子,皓天。再看他的眉眼,正是当年在合虚山下捡到盼晴的男子。
一万年前的合虚山下大战之后,他救了子煦;万年之间,他时常出入子煦幼年修炼的竹屋,可见二位关系非比寻常;往后,若是子煦与姚女大婚,皓天便是子煦的大哥。盼晴坐在云朵上,看两位准家人,只觉得自己很多余。
皓天低头瞥一眼盼晴,没有能认得出来她,“我听姚女说了,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当着姚女的面,何必?”话语间有责怪的意味。
盼晴听着,平白也觉得受了责备,可她也没干什么,都是子煦连累的。皓天又瞥了一眼,看得盼晴恨不得跳下云头,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脚下茫茫云海,跳下去,还不知道落到哪里,会不会摔死,只能腆着脸继续坐在子煦脚边。
“十六万岁前,我不见姚女,这你们都知道,她非要来,我也没有奈何。”
“你沉睡了一万年,刚刚醒来,她也是担心你。”皓天微蹙眉头,同子煦好言讲道理。
“十六万岁前,我不见她。”斩钉截铁,声调又高了几分。
盼晴觉着,子煦这位上神,脸皮也挺厚,明显是未婚妻吃醋了,回去让自己的大哥来向这位准夫婿兴师问罪,他倒一点悔意没有,平白让盼晴难堪。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十五万岁这个坎儿呢?白白晾着姚女这么多年,一个小小的鲛人族,你怕什么?”皓天睁大那双号称看一眼铭记万年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