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倒退三步,“总要有点个人空间,况且,要是偷看了,得跳诛仙台,我怎么能有这种非分之想。”
盼晴悻悻走下石阶,这一跤摔老实了,在厅堂里坐了几个时辰,直等到月老招呼她,才在庭院石桌上同他们一同晚饭。迟言缓行老早窜进了厨房,他们发觉仙侍们对他们的可爱外表爱不释手之后,也就懒得幻化人形,乐得到哪儿都有人抱着、有人喂着。
月老一看就先前玩儿得太自在,这会儿眼看着时间到了工作却完不成,时时捧着一团红线编来编去,连盼晴跟她玩笑“还要自己织毛衣”,都没空搭理,分外无聊。
盼晴走出了庭院,立在霖湖边儿上,看着近在咫尺的月亮,觉着恍惚,真的又上天了。
遥遥的,东南面,传来悠长沉闷的号角,鹦鹉螺。盼晴这才发觉,她随身的三样物件,青冥针、鹦鹉螺号角和鲛珠,一个个都不在身边。现在吹响的,又是个什么人呢?她踮起脚来,望呀望,东南面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她不敢走过去,怕掉下去再也上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天日更完成,周四见~~
☆、安身之所(二)
东南面再也没有传来过任何声响,盼晴待得百无聊赖。想去找鲛珠,却不知那位神女是何方神圣,缠了星君许久,都不肯将她的身份相告,只道天机不可泄露。想四处搜寻,碍于到处都是云海,她不敢乱走。
整日除了在霖湖中游泳戏水,还和司命星君打过招呼,将霖湖边到庭院间种满花花草草。更长的时间,是坐在湖岸边,边将腿放进水中踢水花,边眺望湖那头红色的殿宇,一望就是上百年。
赤红一片如火,像他的眼睛,总能将盼晴的心点燃得一片炽热。一想到和他在毡帐中的最后一晚,盼晴就坐不下去了,狠狠踢出几朵大浪,子煦上神原是这样的流氓,转身回庭院。
月老时时坐在廊檐下对着红线出神,看不出来他那胖手,拿起红线打结来快准狠。盼晴坐在他对面,或趴或躺或是翘腿,他都没工夫抬眼看。
看着一个个绳结,只觉着头大,却看出点儿门道来,“怎么有的粗有的细,一头粗一头细?”
月老头也不抬,“粗的那头单相思细的那头,粗细相同的正红色终成眷属。”
盼晴拉拉他的袍子,“那在尘世的时候,我腿上是什么样的线?”
月老略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尘世都结束了,还想那干什么?”
“说说嘛,要善始善终,好好的故事没结束就烂尾了,我难受。”
月老捋了捋胡子,“殷红色粗细相同。”
“殷红的?”好在粗细相同,“殷红的是不是比正红的高档些?”
“正红百年好合,殷红抱憾终身。”月老又低下头,干干脆脆一声断了盼晴念想。
“哼!”盼晴站起身,拿脚尖将线团挑了挑,跑出了庭院,只听见月老在身后大喊大叫、捶胸顿足。
立在湖边,四处茫茫云海,心中一片茫然。
突然,东南的天空,一片赤色的云彩,逐渐地近了,惊觉不是云彩。
“月老,星君,快来看呐,有只红色的大鸟!”盼晴在湖边又蹦又跳。
从前她见过最大的鸟大概是青文鸟了,这一只却远比青文鸟大,振翅高飞,占据了东南半片天空;从前她见过最好看的鸟,大概是当年竹屋下神女身后环绕的十八只彩鸟,这一只却远比彩鸟雄壮威武。
“月老,星君,快快快,可别说我看到好东西没叫你们!”盼晴冲身后叫唤,那声响似乎传到了空中,红色的鸟低头瞥一眼,继续往湖的另一头飞去。
“斗神子煦!”月老惊呼着一路小跑奔出来。
“子煦上神!”星君小碎步跟着跑到湖边。
他们二人双手交握,激动得肩膀直耸。原本寂静一片的霖湖上空,突然出现朵朵祥云,上头都是来看热闹的神仙们,想来平时日子都太过无趣,一丁点儿新鲜事儿都成群结队地涌了出来,可谁的云头也没有他飞得高。
“子煦?”盼晴念出来的时候心头软软的,“红色的大鸟?”又和她怀里的红衣男子相去甚远。
“那是凤啊!”二人一脸嫌弃地回头看盼晴。
“我们上门拜访吧。”盼晴摩拳擦掌,作势就要跳进霖湖,游过去。
“别别别,子煦上神最是个不喜欢打搅的,待他下帖子请再去,可别去看他的冷脸。”月老似回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打了个寒噤。
司命也跟着打了个寒噤,“敬仰是一回事,拜访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说,你又不认得他,凑什么热闹?”
盼晴被这么一问也哑了,心头像被浇了盆凉水,悻悻回了小亭子,一夜辗转无眠。
早上正站在庭院门前伸懒腰,傻了眼,门前的花花草草一棵不剩,芍药、牡丹、月季、绣球之类全部被薅秃噜了,金银花、连翘倒没有被薅走,却因为长得像野草,全被踏平在地上。
仰头一看,从这头到那头红色殿宇之间,祥云密布,仙子神女挤挤挨挨,细看看,这个那个,一个个,全拿着盼晴种的花,为什么这么肯定?她播了成千颗种子,由于技术问题,统共也才开了百十朵花,哪一朵她没仔细看过去,一点儿褶皱她都记住了。敢情这些仙子神女们都抢在她前头去拜访子煦,还要薅她的花儿,真真气不打一处来,立在门前直拍大腿。
“啧啧啧,不得了了。”司命星君立在盼晴身后直叹气,“他消失了一万年,我都忘了前些年是怎么不堪其扰的。”
“怎么?”
月老不知何时也立在门边,手搭凉棚观望这一盛况。“子煦最喜独居,她们上门,哪个不是借着拜师学剑、学箫、还有学业火的由头,想要留在战神府中,哪怕做个洒扫仙侍也是愿意的。子煦上神最是个不乐得搭理这些的神,一个不留,又不能说不收徒,显得太过傲慢,只说没有看着合适的徒弟。回头,这些仙子神女们掉转云头就要缠上星君,要问问天命谱上载着何方神圣有那个能耐做他的徒弟。”
盼晴拍拍胸脯:“星君你收留我,待我不薄,到了我知恩图报的时候了,走,领路,带我去斗神府邸。”
二位神君双眼大睁,下巴都要掉了,“干什么去?”
“拜师,他的徒儿不是虚席以待吗?我去。”
二位面面相觑,哈哈大笑,“蓬莱仙君的宝贝女儿、西王母身边最得意的神女这种类型的,他都一概不收,你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他能收?”
“英雄不问出处!”盼晴双手叉腰,又紧了紧自己的虎皮小裙子,旧归旧,还打了补丁,可她天天洗,自觉虽比不上那些仙子神女华丽,却也朴实可爱,况且,她也还有些剑术底子,万一他现场考起来,苍龙剑法的招式可以唬唬人。
月老附在司命星君耳边,“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些仙子神女们有气都冲着盼晴去,我们落得个清净,又正好把盼晴扫地出门,一举两得……”
盼晴双眼望天,装作听不到他嘀咕的样子,心说这月老,长得没星君好看,这心也真真是没有星君的好。
可星君明显对这个一举两得的提议动了心,走上前来,正了正盼晴的短褂领口,又将虎皮小裙子拉拉直,“我们走!”
盼晴跳上司命星君的云头,排开叽叽喳喳比鸭子还吵的神女们,一路往斗神府邸飞去。
越到近处,盼晴才越看清这座依山而建的殿宇,山腰处一座大门将祥云挡在外,门后直上几百阶台阶,上头全是走得气喘吁吁,还要比速度的仙子们。
得亏盼晴在堂庭山上日晒雨淋、上蹿下跳,爬山是一等一的好手,拉着月老司命,脚下生风,没多时就挤到最前面。
台阶上去便是五启朱红大门。因为万年来,子煦重回府邸,凤族皇族的侍从们早就从凤隐山赶来,将嘈杂的众人挡在门外。
两位侍从见着司命星君,倒很客气地点点头,放他们一行进去,引得被挡在外头的一众喧哗。
“星君,原来你和子煦上神关系这么好,怎么先前又要说等下帖子这样生分的话呢?”沿着长长的迂回的朱红长廊,依山势而上,盼晴不解地问。
月老见自己受了冷落,像是沾了司命的光,很不满意,“哪儿是子煦和司命交好,只不过侍从不想得罪司命罢了,子煦哪儿乐意搭理他啊。”
盼晴在心里叹了叹气。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虎吼,把月老司命吓得退了三步。她怔了怔,转过头来,一头白色的瑞虎被拴在一侧石崖之下。
“大白?”盼晴看到它双眼一亮,放开怀里抱着的迟言缓行,一跃而出,骑在瑞虎背上,还解开铁索,趴伏在它背上。
它也还记得盼晴,在山崖一侧跳跃攀爬,时不时回头和盼晴逗乐。
盼晴骑得不亦乐乎,一抬眼,看到窗边一双凤目正盯着她,心里一怵,正想爬下来,就看到一身赤色织锦云纹的男子从长廊尽头的金丝楠木格子门中走出,“原是司命星君,有失远迎。”说的是客气话,可语调却不减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