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昏迷之前突然圆睁的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个血红色的人影。转瞬即逝,静夜没能看清楚那个映照在孕妇眼里的影像。转头顺着孕妇刚才的视线方向望去,只有穿病号服的围观病人,并没有穿红色衣服的人。
“静夜,很痛吧?看,你都哭了!快到办公室去,我给你消毒包扎!”护士小姐一手握住静夜还血流不止的手,高举起来,示意他把孕妇交给赶来的妇产科医生和护士。
“哭了?”静夜一摸脸颊,还有泪珠,刚才似乎也有眼泪滴落在丧失理智的孕妇脸上?
他想向护士小姐解释,这些眼泪是被灰尘呛出来的,又怕出卖老爷爷偷藏汽水的事,索性闭上嘴巴,任由护士小姐对他露出怜惜的表情。
“宋太太?”医生试着唤了唤孕妇,正想让护士去找孕妇的丈夫,一名神色慌张的男人已经推开人群,朝他们跑来。
丈夫紧张地抱住妻子,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眼角瞟见妻子手臂上的血液,误以为妻子受了伤:“我只是先去停车场开车,小音说她马上出来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宋先生,别着急,这些血不是你太太的,是那位救了宋太太和她肚中孩子的工作人员。你太太好像又发作了……还是安排她住院吧?”医生边安抚担心妻子的丈夫的情绪,边指了指还站在他们附近的静夜。
看着护士帮静夜握紧手腕,血液还是在他白皙的手臂上留下不少痕迹,宋先生露出歉意,由衷感激道:“谢谢你,我妻子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医生说她精神压力太大,才会产生这种恐惧症。”
对于医生的住院提议,宋智皓一脸绅士笑容地婉拒,希望由自己在家照顾妻子。宋智皓说着让人感动的话,“妻子怀孕很辛苦”、“我会好好陪着她”,静夜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却不是对妻子的深情和关爱,而是焦虑不安,他和那位孕妇都在畏惧着什么东西。
“奇迹般怀孕后的恐惧症?”让护士帮忙消毒伤口的时候,静夜听说了宋智皓和妻子的事情。据说夫妻两人结婚多年,始终未有子嗣,做了很多次检查,结果都是妻子徐音很难怀孕。
徐音除了到医院寻求帮助,还到处寻找偏方,试了不少办法,看得出来对生孩子这件事很执着。就在年初时,徐音竟怀孕了,连她自己也惊喜得哭了。然而,随着腹中胎儿渐渐成形、长大,徐音却开始情绪不稳定,甚至提出堕胎的想法。
“很矛盾吧?明明很想要孩子,可像刚才那样的事情,听说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渴望怀孕生子的母亲,却想剖开肚子杀了胎儿,说不定宋太太真的被诅咒了。不如你帮她驱驱邪?病人们都说你来了之后,医院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不见了……”护士小心地为静夜的手缠好纱布,突然抬起明亮的眼睛期待地望着静夜。
静夜蹙眉抽回手,嘟哝着抱怨道:“那些老人家也就算了,怎么连护士也说这种话?也许宋太太真的只是患得患失,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而已。只要孩子顺利诞生,她一定会成为好母亲的。”
成为母亲的女人,她们怀着孩子的时候,承受着多少痛,有多少难处;她们产下新生命那个过程,以割破或身体为代价的可怕痛楚;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大概永远不能完全明白。
护士建议静夜休假几天,静夜道谢着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回到负责的病栋继续工作。路过妇产科病栋的时候,听到婴孩的哭声,也有开始阵痛或正在分娩中的产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们在选择成为母亲的时候,已经接受了要承受疼痛的诅咒。而肚中的孩子顺利诞生时,所有诅咒都会消失。
静夜望着自己的手,虽然包着好几层纱布,还是隐隐可见掌心伤口的殷红。医院小路边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医院内的消毒药水味和腥味四处飘散。
抬头看了看树叶间的天空,才发现天色变差了。太阳不知何时已被灰黑色云朵覆盖,逃不出阴霾,整个世界变得灰蒙蒙。
“希望那位太太和胎儿平安无事吧。”明知道自己的祈祷对宋智皓和徐音毫无帮助,还是忍不住暗暗祈望。
树影斑驳之间,一个模糊不清的红色物体急速闪过。
静夜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不见半个人影。四下张望,确实没有其他人,疑惑地转身离开时,却发现树干上赫然印着一个红手印!
轻轻碰了碰红手印,黏糊糊的!
将沾染红色物的食指伸到鼻子下方,和自己手掌流出的液体有相似的味道,像是血液的气味,又有股说不出的腥臭。
很明显,这个可疑的血手印是刚才那影子留下的。按手印的大小尺寸来看,它的主人是极小的孩子。
静夜猛然想起那个在徐音眼里一闪而过的红色影子!说不定,徐音真的看到不净的东西,所以才做出那么的行为?
05
5、净化之泪
被雨水模糊的红色影子,在雨中摇曳着,静夜顾不上找出包里的雨伞,大喊着“站住”边朝停下来的红色影子跑去。
灰蒙蒙天色,雨幕也被染得灰暗,伴随着风雨的冷瑟,更显得渗人。在这种氛围下,就算出现诡怪的东西也不出奇。
因为今天下午在医院连续发生奇怪的事,两次看到那个红色的影子,难得做好这种心理准备,结果……
“静夜!你怎么不打伞?看看,都湿透了。不过这天气也奇怪,说下雨就下雨,变天比翻书还快。”白月踮起脚,试着举高她手中的红色雨伞,帮跑到她面前的静夜挡雨。
静夜无意识地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习惯性地用了受伤的右手,碰疼了伤口,不禁发出“嘶嘶”的声音。
白月圆睁大眼睛,惊呼着“怎么弄成这样”,想拉过静夜的手仔细查看伤势。
静夜灵敏地把右手藏到身后,用左手接过白月撑得很吃力的红雨伞,嫌弃地嘀咕道:“哪来的雨伞,跟新娘子出嫁用似的,太俗气了吧?”
“知道新娘子出嫁时为什么一定要在头顶上撑红色雨伞吗?可以挡煞避邪哦。半路突然下雨,我就买了把新雨伞。红色的新伞最有效哦。”白月神秘兮兮地咧嘴笑起来。
为了防止白月就此展开如何用红伞挡煞的话题,静夜装出不悦的表情质问道:“我不是让你乖乖呆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
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楼道,静夜想收伞,被白月抢了过去:“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吧?血都染红纱布了。钟家子孙的血液只剩下你身上这么一点,不能再浪费了。”
白月一脸心疼,轻柔地抚摸那片殷红。
“你好像在说一盘食物被浪费了,表情很诡异。”吃货白月,是不是又饿了?把自己的血肉当成食物一样来看待了?
白月收好雨伞,转身踏上楼梯,察觉到静夜还直瞪着自己,只好耸耸肩解释道:“我太无聊了,就四处去转转。也想趁早找出让这座城市阴气过重的阴源,让你有目的性地清理干净。这么一来,你就有更多时间可以打工了。怎样,我很聪明吧?”
阴源?清理?谁要干那种事情啊!何况,自己哪会干那种事?
静夜觉得不止手上伤口疼,连脑袋也疼起来,再和白月说下去,八成会疯掉。
轻叹口气快步从白月身边走,沉默着摸出钥匙,听着清脆碰撞的声音,静夜反省自己一时心软留下白月是不是错了。
等这场雨停了,向白月要回父亲的遗物,就狠心下逐客令吧。管她是不是老妈给自己乱点鸳鸯谱的未婚妻,还是她真的背负着什么使命来拯救这座城市。
“不要无视我!你可以不中意我这个未婚妻,至少正视这座城市存在的阴源。那间公寓,孕妇被虐杀,已经变成怨屋,不净化亡者的怨念,不但那屋子会成为阴源,再住进去的人随时丧命。”
白月着急起来,白皙的脸蛋因此泛开红晕,边跑楼梯边大声说话,一口气说完后,微微喘着气。
“你说孕妇被杀?”有徐音企图剖腹杀子的案例在前,静夜对孕妇死亡的话题格外敏感。
脱口而出的话却让白月误会他对净化怨灵的事感兴趣,详细解说起来:“房东说,去年租住那间公寓的女人被活活剖开肚子而死。发现尸体的时候,剖开的血淋淋的肚子里还被塞了一个人偶娃娃。那房子清洗干净后,怎么也租不出去,那女人的怨灵不肯离去。”
“就算那屋子里聚集怨气,我又能做什么?既然你能看到、感受到它们,由你去净化不就行了?”静夜将钥匙伸进钥匙孔,轻轻转动起来,瞟一眼气急败坏的白月,“你找错人了,我很多兼职打工,没空陪你玩游戏。”
“我做不到的!我没告诉你吗?钟家是代代相传的驱邪专业户,而且你不是好好地继承了那种血液吗?刚才楼下的东西,嗅到你的气味,马上逃遁了哦。”白月说到这里,见静夜停下开门的动作,有些愣住,便露出得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