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太久,久到快要变成一把刀,刺进她的心脏!
今早醒来,她又发现自己浑身是血的倒在一处草窝里。那是黄泉林中的一处极其隐蔽的地方,藏在没有人迹的丛林深处,高高的巨石斜躺在地上,她醒来的草窝就在巨石下方。
正好是一处能够遮风挡雨的地儿,底层是细小的枯枝,像是防潮,再往上就是厚实密集的干草。
她之所以第一眼就将这东西判定成草窝,而不是一堆乱草,因为它和白龙的窝太像。简直就是白龙龙窝缩小之后的样子,就连底下垫着树枝都那么像。
好巧不巧,这草窝仅够繁小冷的身量,她躺在里面刚刚好。
就像是特意为她垫出来的窝一样!繁小冷第一次从这个草窝中醒来时,就浑身冒汗的出现这个想法。不过,彼时白龙还活着,她也不是浑身染血的躺在里面,细想一遍后她把这里归结为:白龙的秘密营地。
因为好几次她醒过来,白龙都在身边。所以也就没怎么在意,不在意这窝是什么时候、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反正她也不是每天都会从那个窝里醒来,可能是白龙趁她睡着时将其叼过去的。在问好几次白龙都不回答她之后,繁小冷给自己定下这个答案。
那些事还是发生在她刚被选为龙女的头几年,后来就不怎么出现这种突然在草窝里的情况。
浑身染血这件事还是出现在不久前,原本她已经很久都没去过那个草窝,久到自己都快忘记它的存在。可就在一个大雨倾盆的早晨,繁小冷身穿里衣从草窝中醒来,白色的里衣上浑身是血!
她吓得跳起来,不止是因为衣服上的血,还有那个一直合适自己身量的草窝。
被选为龙女那几年也是,不管她的个头窜得多快,草窝总是正好适合她躺进去。那时候她还没在意这件事,可一身血衣醒来,还躺在自己多年没来过的草窝,诡异的是,草窝还是那么合适……
她坐在草窝里将自己浑身上下检查一遍,发现一个伤口都没有。那这些血是什么血?
繁小冷一头雾水的在窝里坐了许久,等雨小了才摘片比自己还大的叶子当伞举着回家,想了想,她干脆扔掉叶子任雨水洗刷身上的血渍。
甚至还跳到河里去搓洗衣服,不过,血色虽被洗去,黑褐色却彻底占据着里衣。
好在那天雨一直都是密密下着,她一路在城中小心奔走也没有碰到人。回了家,她也很争气的没生病,只不过还是很累,换身衣服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还是这样……反反复复好多天,她偷偷告诉了爷爷,爷爷却用一句:“小冷,你还没睡醒吧?再回去睡一下。”给她堵回来。
就在繁小冷揪心得快要疯掉之际,繁家出事了。她奔忙两天,又接连衣不解带的照顾姨娘,怪事总算是没有发生。
可不知为何,没消停几天又开始了。包括昨晚,她明明好好的睡在医庐中,可一觉醒来还是在那个窝里,依然浑身是血……只要从窝里出发,每次她都能很快就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不多时,繁小冷就习以为常的躲避着众人的眼睛回到医庐,偷偷洗澡换衣。只要她想,她就真的不会被人发现。
至于没有记忆的时候都做了什么,有没有被人发现繁小冷一概不知。
更让她想不透的是,这处密林出来容易进去难。繁小冷尝试过好几次逆行走回那处草窝,却百试百败,在头脑清楚的时候,她是回不去的。而且,繁小冷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
但就算再笨,城中连连出现的士兵队伍遇袭还是像重锤一样砸进她心里。
她似乎想到一个骇人惊悚的可能性,不过,她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那个不用一兵一卒,一刀一剑就杀死那么多人的怪物,是自己!
“小冷,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罗阑半靠在床榻上,她面前的繁小天白得像片白布。
繁小冷如同受惊的小兽般望向罗阑,一双精亮的眸子里全是恐惧。她哆嗦着嘴皮子,往前走几步,将手里的药碗递给罗阑:“姨、姨娘。”一出声,她就像干涸的鱼,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孩子,别怕。有什么事,给姨娘说。”罗阑并没有立即接过药,她拉住繁小冷冰块似的手,将药碗拿过去放在一边。
繁小冷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瞬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罗阑抱住了她,用自己的温度将繁小冷的颤抖镇住:“小冷,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罗阑已经早几天就发现了繁小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水灵晶亮的眸子也渐渐空洞灰暗。
罗阑以为繁小冷是在担心繁家,还未此努力安慰。并将自己关乎生死的秘密都说出来,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可繁小冷还是像朵生病的花。
刚刚开放,还没来得及享受阳光雨露就渐渐枯萎。
“姨娘,我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每天醒来,都会睡在一个草窝里……”繁小冷将脸埋在罗阑的肩膀处,一张嘴就因为害怕而哭起来。
罗阑轻抚着繁小冷的后背,却在听她一点点说出发生的怪事后,整个手都僵在空中。
胞姐的脸毫无征兆的撞进罗阑的脑海:“小阑,我放不下自己的孩子。为人父母,以后你会明白的……帮我照顾好小天。这孩子就交给你了……”
那些事都是真的吗?!姐姐她在繁家发现的事情导致的后果,就是这个?!
“小冷。”罗阑顾不得身上的伤,将繁小冷抱的更紧,紧到几乎嵌入自己的骨头里去。她望着空着的眼睛忽然被水雾弥漫,怀中的姑娘还在哭,揪紧了罗阑的每一寸心脏。
连气都快喘不上来!
☆、第494章 你替我,杀了小冷
“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第一次,罗阑对自己最崇敬的姐姐放声大吼。因为这个曾经被罗阑当成天空中那抹最漂亮、最高的云朵来仰望的人,亲手杀了她的罗罗鸟。
为的,只是一颗心脏和一碗血。
没有罗罗鸟的罗家人,还会是罗家人吗?罗阑瞧着姐姐一身随风飞扬的湖蓝衣裙上染成刺目红花的血迹,心口都快气成井口那么大。
“我要保住小天。”女子一脸淡然,美丽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倾国倾城。
她一手握着三尺雪剑,一手托着一个木盆。盆中飘荡的血色里,躺着一颗藤球似的心脏——那是罗罗鸟的心脏,圆滚滚的,却不光滑,又小,和五六岁孩子常玩的藤球差不多。
“姐,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给才两岁的小天吃罗罗鸟的心脏和血?”罗阑被她打伤,正抱着手臂靠在一株半腰折了的银杏树上。
这棵树也是刚才的打斗中被罗罗鸟压折的。
“太危险了,你没必要知道。小阑,我想让小天将来过继到罗家,永远不回繁家……”对面的女子忽然落了泪,泪珠冲过扎染在她脸上的血点,像极了泣血。
罗阑呆住:“小天可是繁家主家这辈中唯一的男丁,掌家嫡系传人!”
“无碍,小冷是龙女,她未来的夫君也会继承掌家之位。诞下的孩子依然姓繁……只要,那个后果晚些出现。”女子望了望天空,像是在吞咽悲伤。
罗阑从未见过自己这个一身傲骨,仿佛冰山之巅一朵雪莲的姐姐露出过这种表情。
心下忽然没来由的慌张,她踉跄着朝前跑了数步,却栽倒在地:“姐!他繁家对你做了什么?!我们去找他们算账!什么后果?你把话说清楚!”
罗阑惊慌失措的大喊,只换得女人短暂的停留。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声音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是小冷。繁家掌家,那个无耻卑劣的赵姓男人给小冷偷偷喂食烹制过的龙肉和龙血,是白龙的……”
“小阑,作为那孩子的娘,我竟然这么晚才发现……是不是很没用?不过,我不会让小天也被祸害。三岁才能喂食龙血和龙肉,我要先给小天喂下罗罗鸟的血和心。那样,即使他们找到机会下手,也伤不到小天。”
罗阑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听漏掉半个字。
“等时候到了,我和夫君自然会把小天送到罗家。这样,对罗家、对他都好。小阑,姐在这里求你一件事,别让小天和小冷太过亲近。如果有一天,不得不面对那个可怕的结果……你替我,杀了小冷。”女子说罢,举步离开。
明明看起来身轻如燕,她却走得那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负重千斤。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老家伙?!”罗阑拼尽最后的力气想换得对面那人回头,她忽然有种错觉,此去就算是近在咫尺,也会像隔了万水千山。
女子还是没回头,一句话却穿过风,利剑一样扎进罗阑耳中:“因为,我们还需要他控制小冷会出现的一切症状。”
她想要自己的孩子活的久一点,这是她和自己的夫君即将用命去换的。看起来很蠢,可就是这样真实,没人确定小冷将来会不会真的变成怪物。
包括为繁家提供这个秘密的四长老,他们做的这些只是源自曾经存在于巫咸国故土上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