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回来了！”账房先生看见我，高兴得鼻涕泡都快笑出来。拉下肩上的布巾使劲擦擦手，往柜台凑，“祁公子，你看掌柜和跑堂的小子都回来了，我该回去了吧？”
狐狸两个眼刀扔过去：“废什么话？你没看见店小二的脸吗？肿成那样还怎么跑堂，别吓坏客人。”
“哦，是、是。”账房先生吸吸鼻子，可怜巴巴望我一眼，猫着腰过去捡了布巾擦桌子去了。繁小天倒是大方往柜台前一站，还冲祁靖远明朗一笑。
可惜他刚才又被砸到脸，还被我在额头画了朵不怎么受看的荷花，两只眼睛还肿着，加上昨天和前天脸上挂的青紫。
这个笑容委实有些吓人，但他自己却不在乎祁靖远那双瞪得快要有鸡蛋大的眼睛，坦然道：“多谢祁公子，辛苦你了！罗罗里的酒随便喝，不要钱！”
说罢，还认认真真行个礼才噔噔噔跑去楼上换衣服洗脸。留下狐狸和一缕诡异拂过的风。
“咦——”祁靖远回神，阴阳怪气的扔掉手中新拿出来的毛笔，“繁小天这小子跟着你跑出去一趟不会是疯了吧？怪里怪气，整的哪一出？”
我伸手搭上柜台，斜靠着：“你怎么知道他是跟着我出去的？”
“我叫他去的呗，看你那疑神疑鬼的表情肯定是在跟踪什么人。我怕你受伤，就让他远远跟着，出什么事赶紧回来报信。一直等不到信，我以为你两双双掉陷阱了呢。就像我们在卧龙谷那样。”
我摇头，捡起他丢在柜台上的笔：“你不该叫他去的，那小破孩现在的确快疯了。好在他内心坚韧，破茧成蝶了。”
只是，不知道能飞多久。可能在繁小冷彻底失去理智变成怪物的时候，他就会跟着折了翅膀，那时，能不能重新振翅就真的难以预料。
“这么严重？发生什么事了？”祁靖远敛了嬉笑的表情。
我顿了顿，用了内力传音。
☆、第498章 诡毒之惑
难道，真要她亲手……罗阑呆呆看着睡着了的繁小冷，内心波涛汹涌，巨浪翻腾。这丫头还保持抱着她的姿势，跪坐在床榻前，趴在边缘安静的呼吸着。
恰时，一个少年撩开门上的绸布，红肿着眼睛站在那里。
罗阑诧异的看着走过来的少年，低声道：“小天，你怎么又过来了？不是让你尽心帮衬祁夫人打理罗罗酒楼吗？”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些失神，小天的眼神，不一样了！
“姨娘，我……”繁小天刚开口，视线就撇到那个睡着的姑娘，“姐、姐姐……”他低喃一声，旋即转身出去。
这孩子咋了？罗阑眨了眨眼，还没好好疑惑，繁小天就回来了。这次，他手上抱着一条被子，当他动作轻柔的给繁小冷披上被子时，罗阑惊得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她没眼花吧？！繁小天也有这样对繁小冷的时候？！
瞧着他们姐弟如此温情，罗阑心上原本泛起的柔软感动忽然被一阵暴风般的难过撕碎。她答应过姐姐，若小冷有一天变成怪物，就代替姐姐手刃了这个侄女。
她还答应过姐姐，别让小天和小冷太过亲近。如此，小冷死的时候，小天才不会难过。
罗阑明明答应了的，可现在她却有种自己可能做不到的预感。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没有别的方法可解了吗？！她撇开脸，不忍再看。
————
时间还很早，可罗罗酒楼中的客人已经走得一干二净。
城中的紧张局势近乎波及遍所有的店铺，在这个生意本就不活络的地方，赚钱更难了。这让我一度怀疑罗阑是故意丢个烂摊子给我的。
现在她已经快可以搬回来养病了吧？怎么还不来？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后面，狐狸在一边提着笔仔细记账、核算。从“账房”降到“跑堂”的账房先生正在努力抹桌子，多大点活儿啊，就把他忙得大汗淋漓的。
这一切，都是我和狐狸摆出来的“场景”。为了等一个人。
此前繁小天已经去医庐问过繁小冷的生辰，不偏不倚，正是后天。大长老说过他要在罗罗酒楼给繁小冷庆生辰，那他定会在今天前来酒楼安排菜式。
繁小天为了控制杀他的冲动，一回到酒楼就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还给我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繁小冷已经发现自己的不对劲，还给罗阑也说了。而罗阑诸多迟疑后，还是给她说了她娘亲当初说过的话。
繁小冷这个看似莽撞的姑娘却冷静平和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竟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
“姐，对不起。”繁小天脖子发僵，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反倒是繁小冷用她凉的快要感觉不到温度的手反握住他的手，“小天，你道什么歉啊？这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笨蛋。”
她苍白的脸笑起来竟然那么好看，繁小天此时才发现。
以前，他总是鄙夷那张脸上的任何表情的。心口很难受，像是被谁抡起狼牙棒狠狠砸上几下，繁小天努力展颜，扯出自认为也是很好看的笑：“姨娘，姐姐，祁夫人说她认识一条很了不起的龙，说不定能救姐姐！”
“……”整个房间忽然安静了，静得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直到繁小天离开，医庐病房中的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缓过来。现在除了繁小冷会变成杀人怪物这点外，她们甚至都不知道龙血和龙肉怎么会让人变成这样的。
之前也听说过那个把豢龙氏逼走的国君的传说，没听说他们皇族几代人吃了龙肉之后会变成怪物啊。几个人搜寻着回忆，却想不到解决之法。
什么都不知道，但却被告知有办法获救。这委实是个让人感觉像是在做梦的事情。
“我给她们说了……祁夫人你在石苑酒楼中给我说的那些话。”繁小天刚回来时，大堂中还有几个客人，他刻意走进柜台低声和我说了好一会的话。
最后，他用这句给他希望的话做了总结。
“其实，从石苑酒楼回到罗罗的时候，我就想过你是不是在安慰我。而且，我也肯定是祁夫人你在宽慰我。但我没想到，娘亲活着的时候竟然和姨娘有个约定。我当时只想到这句话。”繁小天看着门外，纤长的睫羽都在发抖。
我循着他的目光，看到的是一轮橘色夕阳：“杀了繁小冷，对吗？”吐出这句话时，我感觉自己像是洒下一片冰雪。
繁小天條地看我，好半晌才点头。
我翘了翘眉：“那也难怪，你们的娘亲会把你托付给你姨娘，自然也会把这种事托付给她。不过，我也不全是宽慰你。我认识那样的龙是真的，但救治办法也确实不敢保证。”
不知为何，对于这少年我有种撒谎就是在伤他的特殊想法。
繁小天上楼后不久，客人们也陆陆续续离开。我和狐狸没说话，都在各忙各的，此前繁小天去医庐的时候，该说的我们已经用内力传音说完。
而且，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
我没想到狐狸他竟然听说过有人吃上古龙族血肉的事，还是祁牧那个老头子说的。不过祁牧给他说这些是要告诫他：那种东西碰不得
上古龙族的血脉十分强大，人类根本承受不住。
它们的血肉对人类、或是其他生物而言是强大的存在，但也是“诡毒”。食之，会让人中毒，慢慢的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理智变成只会杀戮的怪物。食用的量越大，越不可控。
在完全“觉醒”成怪物前，还有一个特殊的生长期。
期间，慢慢失去人类理智的人会显露龙族本性，在失去理智时筑巢。渐渐的，他们会在杀性大发时全身的骨骼和皮肤都变得坚实无比，活像是覆了一层看不见的“鳞甲”。
杀其他活物根本不用任何武器，仅凭那一身的硬实如铁的血肉便可完成。
强大的力量，诱惑了贪婪的人，有人曾不怕死的试过诡毒，巫咸国人。
☆、第499章 生辰宴
“繁小冷……不好救。”正在核算账目的祁靖远忽然抬头道，此时，账房先生刚收拾好一切收工离开。我们要等的人还没来，这里又没外人，索性直接开口说话。
用内力传音其实挺费劲，好比正常吃饭喝水与倒挂在房梁上吃饭喝水之间的区别。
我正在研墨的手一顿：“你想到了吗？关于对付诡毒的方法。”近乎无意识的，我瞧了一眼二楼。狐狸说那是他很小的时候，祁牧为了哄他而讲的故事，不过，还是很一本正经告诫了他这个亲儿子。
换做是我，要是豢龙城有上古龙族的话，祁牧会亲手给我喂下它们的血肉吧？我翘了翘眉。
“没有方法，上古龙族强大的血脉世间找不到克制之法。豢龙氏是最了解龙族的存在，可你还记得百龙丹的炼制过程吗？堆积如山的材料，却只配了两片龙鳞。而不是血肉。”祁靖远神情凝重，此时他才想起自己丢了该有的疑问。
那时轻易就把百龙丹给浅浅吃下，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如芒在背，幸好她没事。
我抿了抿唇，直接把墨条放回砚台的小框中：“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上古龙族既然存在，肯定就有克制它们的东西。”我不想放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