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灯笼内里,昏黄又让人心安的橘黄灯光映照出来,晕染得那提灯的少女,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古代仕女。
端的是幽雅,端的是神秘。
尤其这少女身后,还跟着一丰神俊朗暇彩无双,眉眼之间如天神绝尘一般极好颜色的男人。
男人身材欣长,周身端正,双眸幽深似暗海,抬眼时,冷冽寒潮叠叠涌涌。
偏在看向身前提灯引路的少女时,那寒潮褪去,温柔又轻顺的甜蜜,毫无遮掩地怕打过来。
像是想把这眼前的少女,裹进那甜蜜的浪潮里,溺在那挣脱不开的情意大海里。
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
这二人是谁?
想必看官已然猜到,便是踏夜寻路的迟小鱼与郎镜。
且说下午两人一直吃了晚饭后,迟小鱼还在故意憋气不肯理咱们的第一总裁大人。
只是当准备好灯笼,夜色降临,两人抵达这郊外湖水旁,迟小鱼终于神情一变。
骤然化作了郎镜初见时,那个在八十八层金融大厦楼顶时,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姿态傲岸又清冷地淡然抓鬼时的模样。
那盏白色的灯笼,在她手上摇摇晃晃。
似是十分随性地。
可郎镜却注意到,内里那朵看不见的灯芯,分明丝毫未动。
而迟小鱼每一步落下的脚步,都有一种奇怪而规律又诡异的节奏。
本是夜色平静,月下花前的好景致。
可渐渐地。
随着迟小鱼往前走的步伐越来越慢,两人周边的气氛,都慢慢变得缓和而清冷起来。
郎镜微微蹙眉,看到迟小鱼手里的灯笼,那白色的灯罩上,竟隐隐约约延展开无数细微的纹路。
内里的昏黄灯芯,更是黯淡了几分。
迟小鱼却浑不在意,只是在那纹路出现的时候,回过身,牵住了郎镜的手指。
“跟紧我。”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柔气,唇角弯弯,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十分可怕的事物。
郎镜也微微一笑,反手,抓住迟小鱼的手,点头,“嗯。”
两人相视一笑。
继续往前。
湖边的路,似乎没有尽头。
就这么一步一步踩过去,明明脚下青草落叶无数,两人落地时,原本的摩挲声,都在不知不觉中消失殆尽。
空气里,安静得可怕。
迟小鱼手里的那盏提灯上,那蔓延的纹路,却发出了某种类似抽丝花开的声音。
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攀爬盘踞。
最终,覆盖了整盏灯罩!
与此同时,灯笼里最终一抹豆大的光线,彻底暗灭!
两人齐齐停下脚步。
郎镜垂眸,握紧了手里小鱼儿那微微泛凉的指尖。
周边的风,诡异地刮动起来,月光倾泻,身侧的湖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了。
郎镜心下微紧,试图要去护住迟小鱼。
却听身前的小女孩。
突然极淡极冷的轻笑了一声。
他就着月光里微弱的光线看过去,就见那小丫头,轻轻慢慢地抬起手,将那被覆灭的灯笼举到面前。
然后撅着唇。
“呼——”地,慢慢一吹。
“腾!”
灯笼倏然再亮!
却燃起了一朵殷红如血的灯芯!
而那灯芯,也同时将那灯罩上蔓延的纹路,全部照亮!
竟然是一副花开富贵的百朵血色牡丹?!
原本素淡无奇的白色灯笼,被这姿态繁复华丽无双的血色牡丹花映染,霎时便变得妖娆浮华,诡丽幽艳!
那红光映染在迟小鱼的脸上。
让郎镜无端想到了那山中之鬼,精魅绝丽。
俯瞰山外千年,身侧繁花落尽。
她垂着眸,便是这般,淡然看待花开花落人去人留。
血色,将她一张素净温善的脸,映染的净是靡丽旖旎。
郎镜下意识又收紧了手指几分。
迟小鱼眉眼一动,侧脸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
落下手臂,微微一晃。
血色富贵花的灯笼,便随着一起幽幽摇摆。
☆、第123章 牡丹花中的妖魅
嫣红的光,波澜涟漪地荡开,向不知的远处,一圈圈地延展。
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两人的脚下。
迟小鱼抬脚,往前跨出一步。
落下的同时,脚底倏然亮起一朵同色的幽暗牡丹花。
郎镜微讶,被迟小鱼拉着往前,落脚便发现,自己的脚底,居然也亮了一朵花泽。
那花倏亮,又倏灭。
随着他们的动作,出现又消失。
明明晃晃的,映射得两人的脚步都不太真实。
仿佛要踩着这样的路,踏入某处不为人知的秘境一般。
“这是步步生花路。”
迟小鱼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一点子懒懒散散的笑意,又浮动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凉,“一步一开花,一步落花尽。”
郎镜听到她的话,抬头,便见,那湖面的上方,竟不知何时,漂浮起了一座巨大的宫殿!
似海市蜃楼,可又分明真实存在!
他的神色微变。
便听迟小鱼又慢慢地道,“那是浮生殿。梦一场,花落尽。前生梦,今世花。散不去的缘,道不尽的怨。这里,是爱无法、求不能的痴男怨女们,齐聚一堂的醉生梦死处。”
迟小鱼拉着郎镜的手,一步步朝那似梦似幻的宫殿处走去。
花朵在他们脚底绽开流星的姿态。
托着两人,踩着湖面平静的湖水,往那浮生殿步步攀登。
“哭,笑,哀,怒。”
“爱,恨,情,仇。”
“娇,嗔,欲,念。”
“前生,今世。”
“梦一场,醉一生。”
“南柯一去,再不愿戚戚苦苦痛心扉。”
“道那世人不懂情爱,不晓爱恋,枉一生,痴痴傻傻,堪不破。”
“去罢,来也——”
迟小鱼的声音,像戏曲里吟唱时,悠扬百转的调儿。
似是在与他说话,又仿佛在这暗夜如画诡谲的宫殿前,召唤着什么奇妙又怪异的存在。
直到最后一声“去罢,来也——”
两人已经是站立在那浮生殿的殿门前。
宫门高大。
左右两边是郎镜从没见过的龇牙血口的石做凶兽。
迟小鱼勾着唇,敲了敲左侧一只凶兽石头耳朵,低笑,“还不开门?难不成还想再听我唱一遍?”
郎镜就见那石兽的耳朵,猛地一颤。
像是怕极了地躲开迟小鱼的手,发出巨大的脚底震动,以及隐有雷音的低低兽吼。
可这兽吼却并不吓人,反而像是有点讨好的害怕。
迟小鱼收回手,又是笑了一声。
右侧的那只石兽倒是反应过来,忌惮地也闷哼一声,然后张开了嘴。
发出‘嗡嗡’的鸣声。
高耸的黑色大门,缓缓朝里打开。
迟小鱼一笑,牵着郎镜,便走了进去。
门扉再次‘咯吱’着,重重合上。
门口两只石兽对视一眼。
右侧那只闷闷地说道,“你这傻蛋!被那小鱼儿一首《惊魂梦》就吓成那样?”
左侧那只被敲了耳朵立刻不服气地反击,“难道你刚刚不是被那歌声吓得丢了魂儿?还好意思说我!”
“她每次都搞这出,害咱们殿前的勾情阵都没法启动!搞得梦殿每回都让她来去自如!”
两头石兽同时气馁——存在感被迟小鱼践踏得一无是处啊!唉。
突然,左侧的石兽又问:“对了,今天她带来的,那个小郎君的命格是个什么玩意儿?也忒可怕了。”
“特么你还好意思说!刚刚那小郎君就站在我跟前啊,你怎么不替我挡一挡!迟小鱼又从哪儿弄来命格那样吓人的人类?!”
两头石兽吐槽着又对视,良久,齐齐叹了一口气——迟小鱼什么的,太可怕了!
……
殿门后。
不是古装剧里见惯了的金碧辉煌廊阁画台,也不是想象中的阴暗森冷空旷瘆人。
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无数的牡丹花铺就的,一座花团锦簇若春日盎然处处生机百花争艳的好景致。
只是,那些花,非白即红。
或簇拥而开,或独树一枝。
盛放的,皆是最美最艳的姿态。
那些花,从下往上,以梯田式,一直蔓延到宫殿的最深最高处。
那最远的地方,有一把牡丹金椅,那上头,斜斜地坐着一个朱唇点丹的女子。
隔得远,看不清容颜。
却能看到她满身繁复靡丽的织金长袍,逶迤拖地,一直拖下两个台阶。
极尽奢华。
她脚下的台阶上,除了那花团锦簇的百多红白相间的牡丹外,还有无数或坐或站或依偎的男男女女。
皆是身穿一身白衣或红裙。
脸上,是漂浮虚渺的醉生梦死,痴痴念念。
那些自下而上的红白之牡丹,靡艳又极其素冷,灼热又极尽幽淡。
映衬着那些男男女女脸上的梦生梦死。
仿佛在迟小鱼和郎镜的眼前,展开了一副‘众生万象’的幽冥画卷。
“呵。”
凉凉浅笑,自上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