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你嫌我不干净,我还嫌你丑呢,你是不是都没照过镜子,知道你自己长得多丑吗!”
“春桃,其实我……”
“你就帮帮我吧,等我入了禅意剑的门,保证不会再缠着你……”
简小楼觉得自己有些难以自处,默默走出了谷雨的房间。
……
她回到自己的木屋,月上柳梢的时候,谷雨到访。
关上门之后,谷雨设下门禁,问道:“你这套斩、斩龙十八式,只要熬过初期,往后就没有副作用妨碍了?”
“按照我走过的路,的确是这样的。”
“那你当初是怎样熬过去的?”谷雨拧着眉,“只需要有男人一同双修?”
“大概是吧,我当年有我夫君陪我双修。”简小楼讪讪道,“其实不是双修,我刚才没有告诉春桃,我夫君差不多是作为炉鼎存在的,供我采阳补阴。”
谷雨越发觉得不靠谱:“听上去很像邪术。”
简小楼一摊手:“我自己的夫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谷雨问:“那需要多久?”
简小楼回忆了下:“也没多久吧,半年?一年?反正我夫君最后精气虚耗的撑不住了,养了好一阵子。”她瞅一眼谷雨,“我夫君当时只有……十二阶的修为吧,和您的修为没得比,但他是条六爪天龙,精气旺盛,不会输给你。”停顿了下,揶揄道,“您若是自愿去做春桃的炉鼎,得吃点丹药补一补,我怕您熬不住。”
谷雨面露尴尬,转身走人:“不要告诉春桃。”
“哦。”
“你确定渡过这关,往后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不会。”
经过再三确定,谷雨终于走了。
简小楼的神识追随着他,看着他走到春桃房门外,犹犹豫豫,最后下了决心敲了敲门。
简小楼啧啧两声,慢慢走到窗边,举目望着枝头上一轮明月。
有些想念夜游。
一眨眼,简小楼在村子里又住了半年。
没再缠着谷雨求他出山,只悉心教导春桃。
不知是春桃悟性可怕,还是谷雨这个炉鼎强悍,她的进步几乎是呈跳跃式成长。
而谷雨除了脸色惨白之外,身体并无其他异状,还在治疗疫病的难题上取得了进展,那些患病的村民服用过解药之后,虽未彻底根除,但病情明显减轻,多数已经可以正常生活了。
他们将谷雨视为活菩萨,连带着受到尊重的还有简小楼和沙。
沙是被谷雨从地牢里放出来的,不知道又给他下了什么蛊毒,沙法力全失,说不出话,龙角也没了,变成了一个普通人族的模样,每天被他拉出去晒太阳,说是他肚子里的腹蛊虫快要死了,得补充些养分。
沙逃跑过,跑不掉。
时间久了,沙也懒得继续折腾,披着黑斗篷在房顶上一坐坐个大半天。
有一日突然发脾气,攥起拳头锤了下房顶,给锤出一个大窟窿。
那木屋里住着一个患病的小孤儿,透过顶部的窟窿睁着一双大眼睛与沙对视。眼神的较量中,沙最终败下阵来,安慰自己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做,便跑去山上砍树,扛回来为她修理房顶。
他没有经验,失去法力的情况下,下手没个轻重,房顶没给修好不说,还将隔壁给震塌了。
隔壁的中年大叔知道他是神医的朋友,没有责怪他,手把手教他怎样搭建木屋。
沙认为自己堂堂一个将军,不可能做不到如此简单的事,学的很仔细。
最后整个村子被他修葺一番。
村民不知他的想法,为了向他表示感谢,送了不少礼物给他。
沙当时的表情,仿佛吞了苍蝇。
简小楼目睹一切,倒是有些明白了谷雨的用意。
……
隆冬一场暴雪过去,北部迎来了短暂的晴天。
村民们也有类似上元节的节日,他们在门前挂上灯笼,村中一片空地里燃起一簇火焰,大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
春桃还在村外练剑,简小楼指导她到日落,先行回来村子。
村民病情稳住之后,明显多了许多欢笑声,简小楼放出神识,看到不远处谷雨正坐在枯树上喝酒。
简小楼很少见他喝酒,走过去道:“前辈今日好雅兴。”
谷雨从腰间又解下一个酒壶,扔了下去:“来一点儿?”
简小楼接过,拔开塞子,抿了一口,眼睛便是一亮:“好酒!”
“药酒,对身体好的。”谷雨笑了笑,“喝完这杯,过些日子咱们就该分别了。”
“前辈……”
“我不能在同一个地方久待。”谷雨看着那些载歌载舞的村民,“此番不错,医好了他们,不用在亲手埋葬……”
简小楼叹气:“前辈,您到底有什么苦衷,为何非得这么东躲西藏、隐藏实力的过日子?”
谷雨没有回答他,又从储物戒里摸出一壶酒,朝简小楼身后扔去。
沙伸手接过,又给扔了回去:“在我们深渊,酒是和朋友一起喝的。”
谷雨再扔:“这些都是村民送来给我们的,是‘我们’,不是‘我’。你们兽族还有个规矩,付出了相应的劳力,就必须得到一定的报酬。”
沙再接过,略做犹豫,仰头灌了一口。
“神医叔叔!”小胖跑来树下,“您的波浪鼓呢?”
谷雨指了指简小楼。
小胖立刻看向简小楼:“姐姐,拨浪鼓给我玩玩吧。”
拨浪鼓?
简小楼愣了下,想起来谷雨曾给过自己一个可以操控腹蛊虫的拨浪鼓。
沙心头一跳,喝道:“男孩子玩什么拨浪鼓?”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木头,“过来,我给你削张小弓玩。”
“好勒!”小胖立刻笑逐颜开围了过去。
简小楼眯着眼笑了起来。
这也是她一直留在村中的一个原因,“教育”沙,也是她此行的一个任务,如今由谷雨代劳了,她何乐而不为。
倏然,一片雪花落在了她鼻尖上。
冰凉的触感,令她打了个寒颤。
她诧异的仰起头,咦,才刚放晴了不过两日,为何又下雪了?
不,这不是雪!
简小楼瞳孔紧缩,她在旧世界里见识过,这是某种高阶幽冥兽的神通,可在方圆百里探查到有生命体的气息!
幽冥兽,是幽冥兽来了!
她正准备告诉谷雨,却见他翻身而下,神色惊恐,喝了一声:“快走!全都躲进山洞里去!”
围着火堆的村民怔了一下,大惊失色,纷纷奔向同一个方向。
沙没来得及削完小弓,小胖已被他的父母抱走。
因为被禁锢住法力,沙此刻才看到这些雪花:“踏雪寻踪?”
谷雨抬手一道剑气,刺入他灵台。
沙体内气血翻涌,法力逐渐恢复,诧异道:“你干什么?”
“以你的隐身术封印住洞口,无论发生任何事情,千万不要出来。”谷雨指了指沙,然后向简小楼抱拳,声音沉重,“姑娘,求你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他们,若实在不行,也无须搭上性命,让沙隐身带着你离开……记得将春桃带走,春桃,往后就交给你了……”
简小楼只觉得莫名其妙,就算有兽族发现了此地有人,凭他们两个,还有意识海内的小月痕剑,还能杀不死它们?
他一副生死诀别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这是……君上的气息!”沙手里的小刻刀掉在地上,愣愣道,“还有我父亲……”
“兽、兽王来了?”
简小楼双眼睁大,也是一阵惊慌失措,难免又要想起金羽的死,还有自己被撕下来的脸。她深呼吸,稳住心神,“前辈没事的,历史中您以月痕剑打败了他……”
见她准备抽剑,谷雨厉声制止:“千万不要取出来,否则历史可会改变!”
简小楼被震住了。
谷雨闭了闭眼,认命道:“我赢不过他的,任何神兵在手,我也赢不过他。”
简小楼彻底急了:“您试也没试过……”
“不必试,也无须再问我原因,你稍后自会知晓我的苦衷。”谷雨一掌推出去,掌风将两人送去一个隐藏在结界后的洞口。
简小楼还想再说话,沙将她拽了进去:“君上到了!你不能让他看见你的脸,否则历史改变,我们都要消失!”
沙取出两件黑斗篷,又在洞口撒了一把隐身沙。
……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村落,一时间万籁俱寂。
谷雨仰头喝酒,边喝边走到火堆前,酒水洒了他一脸,快要见底时,他猛地将酒瓶砸进火堆里。
火焰“轰”的一声爆涨。
“噼啪”声中,一行人缓缓从天而降。
分成前后三排。最后一排站着六个兽人,清一色的紫色兽。
中间站着一男一女,是幽冥龙族的墨翡与红翡。
最前端,是个十三、四岁大的少年。
简小楼躲在山洞里,神识窥探出来,知道那少年是兽王荼白的寄宿体。
荼白穿着宽阔的长袍,双手拢入袖中,一双眼睛冷冷凝视着谷雨:“你可真是让我一番好找。”
简小楼正紧张,却见谷雨慢慢屈膝,跪下:“父王,孩儿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