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只是入门而已。”这句称赞简小楼收下了,自己创的剑法,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被人夸张自然开心,“我的禅意剑,剑招只是其次,剑心和剑意才是第一位的,我抄给你的地藏经,看了吗?”
《地藏十轮经》是她师父当年抄给她的,她只抄给春桃心法部分。
春桃回道:“倒背如流!”
简小楼点点头:“你去试一试,我看看。”
“好的!”
春桃拔了剑,将剑鞘扔去一旁,飞去前方简小楼画出的空地上。
她单手持着剑,闭上眼睛,似乎在感悟自然之道,寻找某种感觉。
慢慢的,她举起剑,手腕轻轻旋转,挽出一个柔美剑花的同时,剑气向四面八方逸散。倏然,她睁开眼睛,视线凝聚在一点,散乱的剑意骤然合拢,化为凌厉剑气,击中一片缓慢飘落的枫树叶。
简小楼颇感意外。
接触禅剑道两个月而已,春桃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她的剑意却有了点禅意。
看来,倒是很适合修习自己这套剑法。
简小楼将紫韵剑斜挂在腰间,摩挲着剑柄。
她开始怀疑谷雨之所以出手相救,正是看中了自己的剑道,认为适合春桃修炼。
她看得出来,这两人虽不是恋人关系,却对彼此有意。谷雨非常在乎春桃,他救了自己之后,立刻跟自己摊牌,说是不想看着自己白费功夫,劝他放弃寻找“谷雨”,其实是在以退为进。
谷雨算到自己不会死心,一定会留下来,所以才赶她走,她就必须以教导春桃为借口。
简小楼终于明白了,自己落入了一个不得不教导春桃的局。
这是不是谷雨不肯拿起小月痕剑,不肯出山的理由?
应该不是。
以谷雨的城府和心机,他很明白,如果他愿意出山去抵抗兽族,提出希望自己教导春桃的要求,自己同样不会拒绝,还会加倍用心,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敷衍了事。
这从一个侧面说明,谷雨是铁了心的要隐姓埋名,做个江湖游医,即使为了心爱的春桃也不行。
到底为什么啊?
简小楼举目望天,头疼啊。
自己实在是不善于揣度人心,若是夜游在就好了。
恩,孤劫前辈在这方面似乎比夜游还厉害,只是都过去两个月了,也不知他凝魂凝结的如何了。
“前辈,怎么样啊?”春桃收了剑回来,已是满头大汗,攥起粗糙的布衣袖子擦了又擦。
“还不错。”简小楼回过神,“方向是对的,继续努力。”
“真的吗!”得到“师父”的认同,春桃兴奋不已。
简小楼颔首:“真的,你很有天分,比我入门还快。”
春桃连连摇头:“不不,前辈别这么说,我也是误打误撞,之前一直领悟不了,和谷雨哥哥聊天时,他滔滔不绝的说起草药来,我灵光一闪,居然悟出了些许剑意。”
哪里是误打误撞,谷雨分明是刻意点拨她。
简小楼简直都要羡慕春桃了,她当年入门时,身边可没有一个修为超过二十阶的剑道宗师指点。
“前辈啊。”春桃犹豫着道,“我有资格做您的徒弟了吗?”
她以为,简小楼是为了报答谷雨的救命之恩,才答应教导她。
可简小楼不提收徒,她始终忐忑不安。
“先前因为您是个高阶女剑修,可遇不可求,现在我是真心喜欢您自创的这套剑法,求求您了,收我为徒吧!”
春桃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
简小楼没有扶她:“我问你一个问题。”
“前辈请问。”
“你想随我修剑,是为了什么?”
“诛杀幽冥兽!”
“为你家人报仇?为你自己报仇?”
“是的!”
简小楼皱眉:“只是为了报仇?”
春桃拳头一攥:“前辈,这个理由还不够么?”
简小楼本想说仇恨会阻碍剑心的形成,想劝她放下仇恨,但这话她说不出口,就像道德绑架一样,有点儿站直了说话不腰疼。
哪怕兽王曾经杀了她金羽爹爹,扒了她的皮,逼的她自杀。毕竟没有当着她的面吃掉她的亲人,再让那些兽人强暴她。
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是不同的,不能随意去推己及人。
她伸手将春桃扶起来:“你最初入剑道,也是谷神医教的?”
春桃愣了下,失笑道:“谷雨哥哥哪里会剑道,他就是个医者,除了医病炼药什么都不会。”顿了顿,“不过确实和他有关,他救过一个剑修,得了一本剑谱,是淬炼剑骨的,谷雨哥哥身子弱得很,修不了剑,我就拿来练了。”
“谷神医从前在哪个门派修行呢?
“一个丹药小门派,早被兽族给灭了,天霜北部多得是这些说没就没了的小门派。”
“你与谷神医相处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出过剑么?”
“前辈为何有此疑问?”
简小楼斟酌道:“我觉得他精通剑道。”
春桃愣了下,嘴角微咧,一副忍笑的模样:“天呐,谷雨哥哥到底是做了什么,竟然令您生出这般天大的误会?我自十六岁被他救下,跟在他身边三百多年了。那时我是个凡人,他也才刚筑基,从天山脚下一路逃难,一路行医,为了躲避兽族的魔爪,多少次死里逃生。这些年,他为了医治疫病,身体虚耗的不成样子,若不是有我保护着他,他早就死了几百回了……”
简小楼心中喟叹:这个谷雨啊,藏的实在太深了!
怪不得他都不嘱咐自己为他保密,因为他很清楚,即使自己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简小楼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得了,你继续练习,我先回去了。我收徒的要求很高,你努力。”
这句话给了春桃希望,她抱拳道:“我一定会努力,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她们练剑的地方,距离居住的雪云村有些距离,谷雨说是怕过强的灵气流动,会引来兽族,给村子带来灾难。
简小楼回到雪云村,直接去往谷雨的房间,准备再找他聊一聊。到了门口正欲敲门,却看到他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匆匆走了出来。
她认得,是这村子里的孩子,叫小胖,为数不多没有被感染上疫病的人。
“他怎么了?”
“我刚去给云儿施针,没注意,这孩子钻山底去了。瞧见那些药人吓到了,一路跑到那条幽冥龙身边。”
简小楼目光一厉:“沙伤害他了?”
沙虽被谷雨定了起来,对付一个靠近自己的孩子轻而易举。
“那倒没有。”谷雨将小胖送去他父母身边,说是在自己房间玩累了,睡着了,还一面与简小楼隔空传音,“只是吓到了,我已将他的记忆抹去。”
“哦。”
简小楼与他说话时,已经下到他的密室里,经过那些药人时又问,“前辈的研究可有进展?”
“根据姑娘带给我的消息,我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从改变因子核入手,进展不错。”
“那就好。”
说话间,简小楼来到沙被关押的牢笼前,抱着手臂看着她。
沙被绑成了一个粽子,经过两个月的休养,谷雨也没有折磨他,气色瞧着还不错,抬头瞥一眼简小楼:“又来一个,瞧你们紧张的,以为我会杀一个小孩子?”
简小楼歪了歪头:“正常情况,我知道沙将军不会,但现在眼下这种情况,我就拿不准了。”
“什么情况都不可能,你也未免太小看我。”沙嗤笑道,“我们之间只是生存之争,我的双手,只杀阻我兽族大业者,岂会去为难一个无辜孩子?”
谷雨走了进来:“你倒是深渊兽族里的一个另类,你家那残暴不仁的冷血兽王竟还敢让你做先锋?”
沙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族君上宅心仁厚……”
“噗……”谷雨一下子笑出声来,清清嗓子,“对不起,对不起,听见‘宅心仁厚’四个字,我一时没有忍住。”
沙气结:“剑阁老祖,我们的确是对立的,也的确杀了你们不少人,但战争必有伤亡,我们也不愿看到,我族君上一贯实行不抵抗不杀戮,从不滥杀手无寸铁的凡人,下禁令制止我们进入凡人生活的领域,需要女人,都是以物资作为交换……”
谷雨佝偻着背,摸着下巴道:“可我们看到的兽王,是个凶狠残暴之人,他将手下兽族编制,让它们去烧杀抢掠,残忍至极……”
沙打断他:“不可能!莫要污蔑我王!”
“污蔑?”谷雨的神色一瞬严肃起来,指了指北面,“你去北部转一圈,去听听那些哀嚎声,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污蔑!再去看看天山方圆千万里,除了抢来的女人之外,是否还有一个活人!
沙愣了愣:“我不信!”他看向简小楼,“她可以作证!”
简小楼纠结着道:“谷前辈,虽然我也很痛恨兽族,但关于对待凡人的问题上,我对兽王的认知,和沙是一样的。”
见沙露出得意之色,她话锋一转,“但沙将军莫要忘记了,这里是两百万年前,你尚未出生,你的君上也还算年轻,行事作风自然与步入中年之后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