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皮相这东西,是能迷惑世人的,人们总爱看美好的事物,她借的这个壳子的容貌,属于耐看型,越看越吸引人,但擦肩的路人行色匆匆,大家各忙各的事儿,哪有时间细细看她。
所以惊鸿一瞥型的青年比较吃香。
青年一路显得忒淡然忒有素质,见了女孩子不带多看一眼的,目视前方,姿态随意,桃华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若她同流封下凡,小伙子估摸见一个姑娘便要上去讲两句话,他打成年后便在初云天做事,成日跟着帝君,见过的女子少之又少,交往过的女子……据她所知,流封的初恋还没送出去……但若她同无妄一起下凡,神棍的嘴巴是平陵钟做的,见了不愿意见的东西一定要说出来,从前在仙界,哪位仙子穿的衣裳难看学的术法差劲,他会毫不留情的当面说出来,碍于这种脾性,纵然有许多女子对他投怀送抱,无妄的初恋……亦没送出去。况且她一直怀疑,无妄是个断袖。
所以如此这般比下来,足可以突出青年是个有骨气的好少年。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同初微媲美了。
这番单方面的见解还没来得及下个定论,身旁忽的传来股清幽中带着厚重的香气,桃华耸了耸鼻子偏头,略有些好奇。能熏这种香的,定然是个有品味的人。
目光落定,眉间缀着殷红花钿的女子擦肩而过,桃华只来得及看她眉间的花钿,反应慢了些,下刻只来得及看一个袅娜的背影,却也仍眼前一亮。这姑娘身段挺好,走路的步子也是正儿八经的淑女步伐,婷婷袅袅。她转头打算同青年就此人讨论一番,寻个话茬,然尚未来得及开口,第一个音节还含在嘴巴里,青年已快步冲了出去。
目标正是婷婷袅袅的姑娘。
☆、没标题这章
桃华撇嘴,方才那些想法算她眼拙了,原来青年之所以如此正经是没遇到好看的姑娘,眼下遇着了,直接就冲了上去,忒不矜持,忒好色。
她咂着嘴预备好生看一看青年如何同女子搭讪,她也好学一学,将来鱼丸长大了,她要教给鱼丸。这叫防患于未然。
手拿包子的老翁边咬包子边走过去,好奇的看两眼,倒也识趣,默默的加快步子走了。晨风吹动街心两人的发,恰似一场伤感离别的现场,待会兴许要上演催人泪下的大戏。
桃华暗憎自个儿此刻没有术法,若是有术法,便可以为他二人造一个唯美的幻境,飘些许绯色花雨,加以梵音袅袅,助青年事半功倍。
背影袅娜的姑娘回过头,精致的容颜上妆容妥帖,眉心的花钿并未仔细修剪,如一抹鲜红的朱砂痣。桃华有一瞬间的失神,她……长得同自己有些像呢。
被青年碰到手的姑娘也不恼,只盯着他笑的娇媚且可人,“公子这是做什么,奴家的手可不是谁都能牵的。”
桃华立下的位置角度正好,能将二人的神色看的清楚,落不下重点。青年原本是含着丝期望的,看到女子的面貌后,神色骤然黯然,退后几步,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手道:“抱歉,认错人了。”
那女子极婉转的抛了个媚眼,“奴家见过各种各样的公子,有的上来就说奴家长得像他的故人,有的跟了奴家数十里路,只为能说上一句话,像公子这样一上来就牵手的,却是少之又少。”隐约含了不悦,“若人人都如公子一般动手动脚的,奴家的清白名声岂不毁了。”
桃华从兜里又摸了把昨晚吃剩的花生米,放在掌心数了数,只有五颗,看来要省着点儿吃。十分珍惜的扔了一颗进口,继续看着。
修剪整齐的指甲透明干净,不含一片泥渍,青年微动下手腕,诚恳道:“姑娘长得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像,方才一时恍惚认错了,还望见谅。”
女子似觉得很好笑,掩唇笑了片刻,依旧不依不饶道,“何为相像,若你心中有她,哪怕我与她有九分相似你亦能分辨出来,左不过是搪塞罢了,公子长得仪表堂堂,不会是借机行揩油之事罢?”
桃华又心塞塞的丢了颗花生米进口。
青年的眉心微动,也不辩解,反倒问了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女子笑的越发妩媚,“檀香。”
了然点点头,“檀香一般是好静寡言之人喜用的,你可以考虑换种熏香。”也不待她答话,颔首礼数周全道:“告辞。”
桃华瞠目结舌的看这个路过的姑娘瞠目结舌。那姑娘之所以瞠目结舌兴许是因为青年的话,潜意思是她话太多了,给谁都要恼上片刻。她之所以瞠目结舌,是因为方才数着还有五颗的花生米,眼下只剩了一颗在掌心。
那么剩下的两颗呢,哪里去了!她明明才吃了两颗啊!
难道,她不知不觉的吃了四颗进肚?倒是有这个可能,她记不大清楚方才究竟吃了几颗,一口气塞了两个也未尝不可。万分难过的收好最后一颗花生米,用力拍了拍压实。明明有三个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心理落差桃华一时无法接受。
青年已经走出去挺远,桃华快跑几步跟上去,回头看一眼仍呆在原地的女子,靠近青年交头接耳道:“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子,一看就是只有容貌没有内涵的,我父王的后宫里头一抓一大把,要不然我向他求一个给你?”青年的脸色不大好,桃华有些讪然,忙改口道:“是我不好,那些后妃都是父王××过的,配少年郎你确实有些不合适…还是这位姑娘水灵一些…”
前行的步子放缓几分,初微偏头,一缕发不安稳的垂在额前,极认真的同桃华道:“你身上熏的是甚么香?”嗓音纯净,温柔中带着清闲,配以他飒然的容貌,端的和蔼青睐。
桃华掩唇轻巧一笑,“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作为仙界顶有自知之明的神仙,她审时度势的眼光堪称极佳,这个时候她要做的就是离青年远一点,再远一点。最好一个字都别说。
瓷颜从前说她是个小人,行事不够坦荡荡,犯了错也不晓得出来担当。桃华总是不大放在心上,毕竟那会她同瓷颜有些私人恩怨,先入为主认为瓷颜是在挑剔她,鸡蛋挑骨头的事儿她没必要当真听进去。然而如今年岁大了,有些话想起来却是不得不点点头认同。
她行事确实不够大方,在初微身后当缩头乌龟当的习惯了,遇事总爱往后撤,撤不了便努力往后拖,如今离了初微还是没改掉。
可见当缩头乌龟是会上瘾的。
磨磨蹭蹭靠近宫墙已是正午时分,日头大的离谱,将将比得上比鱼丸吃饭的碗。护城的清河上,一座汉白玉扶手桥穿河而过,桥洞底下水花翻滚,招动碧青水草,河尽头便是黎国。
少了茵茵繁花做点缀,黎国修建的宏伟的宫门旁空落落的,只站着两排卫兵往来巡视,庄严肃穆是有了,唯缺了生气自然。
终归凡界不敌他们仙境有情调。
跟在青年后头,刚踏进壳子的宫殿,贴身伺候壳子的侍女先给她通了气,“昨晚您出宫没多久,王后来给您送宵夜,一眼看破了殿中小世子安排的替身,当场发了好大的脾气。”桃华惊惶的抽一口冷气,下意识的往青年身后躲,扯着青年一片衣角不撒手。
侍女垂眼看一眼初微,很快的将头低的更甚,宽慰道:“索性王后将此事压了下来,并未着人去禀告王上。”悄悄看眼殿内,压低声音道:“您快进去看看,好好同王后说话,低声下气些,别耍小性子。”
来之前桃华已做好了应付各种情况的打算,索性壳子她父王还不知晓她私自出宫,事情还算不大。女子耳根子总是比男子软一些,况且壳子她母后那样疼爱她,撒娇撒痴卖萌卖傻估摸能蒙混过去。
视死如归的点点头,桃华将兜里最后一粒花生米掏出来嚼了,算是没浪费昨天装进兜的任何一粒花生米,鼓着腮帮子推开半掩着的殿门,终于落下脚步。
殿中的威压堪比暴风雨降临的前夜,沉沉的让人连句大声的话也不敢说,桃华揪着华裳的衣角,一步一顿凑上前去,软着声儿唤道:“母后~孩儿回来了~”她敢发誓,她打生下来到如今,三万多年了,从没这般拿腔捏调的说话。
自个儿的鸡皮疙瘩先抖落一地。
端坐琴台的妇人沉着脸对她,年过四十瞧着还跟少妇一般,保养得宜,柳叶的眉扭着,厉声道:“一天一夜的时间,你去了哪里,我生养的孩儿好大的出息,竟会找替身来糊弄自己的母亲了!过几日岂不是要瞒着我将后宫的主人也换了!“然而还没彻底进入发脾气的状态,再看一眼桃华,眼眶已先红了,揉着桃华的脑袋心疼道:“衣裳怎乱成这个样子,簪头发的簪子也丢了,脸色蜡黄不见血色,我的儿受了不少的苦罢。”眼泪顺势滑落下来,如两道晶莹的线。
桃华不曾经历过母女情深,壳子她母后这话虽是呵斥,她听了后心里头某个地方仍软软的泛着酸涩,她有些难过,觉得自个儿可能是个受虐狂,思及此有些为自己担忧,亦双目含水道:“孩儿并不曾受苦,劳母后伤心是孩儿的错,母后若要打骂孩儿绝不抱屈,只求母后看在孩儿命不久矣的份儿上,下手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