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越想全身越抖。
她故意穿了一件很宽松的白色裙子,可还是没法遮住膨隆的腹部,于是她又拿了一把凤衫扇,挡在肚子前。
九歌扶着仙婢,颤颤巍巍走出去,当她来到大殿,见到玄帝那张冰到极致的脸,和身旁里安手里握着的那根坚硬无比的打仙鞭,全身发软,差点就摔下来。
九歌深吸了几口气,紧紧捏住身旁仙婢的袖子,才勉强站起来,“父父君”
“真是好久不见”九歌忐忑的跪下来,不敢看玄帝一眼。
玄帝叹了一口气:“九歌,你平日里爱胡闹也就罢了,竟惹出这桩大事,你置三玄天,置南海的颜面于何地?”
“公主犯仙法,与庶民同罪。你身为南海女君,更要以身作则!”玄帝正坐,使了眼色,里安便已挥动手里的打仙鞭。
九歌知道玄帝已经不在当她是小时候,不懂事的三玄天嫡公主了,而是以‘南海女君’的身份,要求她。
九歌摸了摸自己热滚滚的肚子,跪着爬到玄帝龙袍边,苦苦哀求道:“父君,饶了我这一回,我不能再失去它了。”
玄帝俯首,表情严肃:“我们三玄天,从未出过未婚先孕,大逆不道的例子!是本君以前太过宠溺与你,才惹出现在的大事,但是九歌,这个孩子留下来,只会让三玄天,让南海蒙羞!”
九歌自然晓得她的父君,是一个多爱面子的人,宁愿杀了她的孩子,也不会抹去三玄天这段不光彩的事迹。
九歌拖住身子,慌里慌张往外逃,还未跑几步,便被四五个天军牢牢禁锢住,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无动于衷。
九歌急的快哭出来,不停求饶:“不要,父君不要”
“打——”玄帝冷脸,一声令下。
不知哪里掀起一阵狂风,随即一缕白烟裹住她。
当坚硬伶俐的打仙鞭滚滚落下,九歌听到一声皮开肉腚的撕裂声。
可九歌却赶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缓缓张开眼,发现曲璟禹不知何时来的,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曲璟禹浑身玄色龙袍被打仙鞭裂开一个长长的口子,九歌摸着他的袖子,心疼的问着:“痛不痛?”
那打仙鞭九歌是受过的,仅仅一鞭都是她难以承受的痛楚,可他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在她耳边道:“幸好赶上了。”
见到天族储君挡在九歌面前,里安无法下手,只能僵硬的端着手里的打仙鞭。
玄帝面色依旧没有丝毫变暖,冷冰冰的问着:“本君的家事,不劳六清境费心!”
曲璟禹转身,仍然用衣袍挡住九歌全身,先是朝玄帝鞠躬,表了礼数,其次才说道:“阿九肚子里的孩子,是晚辈的。”
“晚辈愿替阿九受打仙鞭和天雷之刑。”
玄帝满脸惊愕,许久擦缓过神,撑着头皮:“几万年前,天帝曾来三玄天提亲,本君并未应允,若是本君当初晓得北祭就是你,自然也是不会同意这门婚约,现如今,世间已无北祭帝君,这门婚约,也就此作罢。”
曲璟禹不慌不忙,招呼了跟在他身后的仙婢,又再一次拿出了世间罕见的珠石,宝翠,提亲之礼整整排了万里路。
他跪下来,郑重递上提亲贴,同玄帝诚恳说道:“晚辈与阿九,情投意合,望玄帝成全。”
九歌也跪下来,握紧他的手,认真的磕了几个响头:“我知道父君不想让我嫁入六清境,是认为帝后难当,你不想我有那么多的负担。”
玄帝严肃的脸略有松懈,连着叹了好几口气,“九歌,当了帝后,苍生万物的劫难,都会成为你的劫难。”
“有他,我不怕。”九歌依偎在曲璟禹身边,坚定的说了句。
曲璟禹淡淡笑了笑,又磕了几个响头:“晚辈知道三玄天的礼数,九歌的刑罚,全由晚辈承受,还望玄帝成全。”
九九八十一道打仙鞭,那得将他全身打到何其遍体鳞伤?九歌光是想着,便觉得一阵血淋漓。
她抬头,先是朝着曲璟禹使了个眼色,再接着说:“其实我与璟禹,早就拜了堂成了亲,只是当时仪式简陋,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都不晓得罢了,他既是我的夫君,自然也就不必受这惩罚。”
玄帝若有所思的盯了九歌几眼,然后问着曲璟禹:“可有此事?”
九歌晓得曲璟禹的性子,自然是宁愿受这酷刑,也不愿意撒谎,所以当他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九歌连忙将头凑过去,一口堵住了他的嘴。
玄帝整张脸又青的可怕,指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气的全身颤抖:“你你们,竟然在大殿不雅,不雅!”
九歌这才松开他,赖皮的吐了个舌头:“他既是我夫君,我们就不算不雅。南海是我的家,自然也是他的家,又何来不雅之说?”
玄帝见她伶牙俐齿,振振有词,顿时火冒三丈,垂眉,见她腹部膨胧,拖着沉重的身子,心里又有点不忍,只能站起来,拂袖,对里安严肃道:“摆驾,回三玄天!”
见玄帝和众位将军化为白烟,九歌这才站起来,得意的摆摆手:“父君,九歌来日回三玄天看你!”
第一百五十五章心有净土随处安
(一)
南海水晶宫内,九歌慢慢褪下曲璟禹的衣袍,处理着他后背上裂开的鞭痕,轻轻用手碾开药粉:“我本来还想跟你气一气,可现下是半点火气都没有。”
“阿九,怪我没有提前跟母妃说清楚。”曲璟禹侧头,直勾勾的盯着九歌。
九歌放下手里的药罐,沉重吐了一口气:“你就是跟你母妃说清楚了,又怎么样?她始终认为我怀的是野种。”
“你今日也看到了,三玄天都规矩都这么严厉了,更何况六清境?要让天帝和帝后承认肚子里这个是小天孙,那可是难上加难。”九歌越说越泄气,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曲璟禹伸出温暖的双臂,紧紧将九歌框在怀里。
九歌朝他热腾腾的胸膛靠了靠,搂着他的脖子,灵动的大眼睛少了一股精气神,慵懒的问着:“你老实说,我消失了五十年,你有没有怀疑过,我怀的是别人的孩子?”
“没有。”他将头埋进她柔软发间,吸着属于她的体香。
“为什么?”九歌扭头小声问着。
他笑盈盈的在九歌唇上亲亲点了一下:“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握起九歌暖乎乎的手,笑着说:“你今日的有个称呼,我听着很是欢喜。”
“夫君?”九歌歪头问道,“那不过是为了不让你受酷刑,唬我父君用的。”
他低头,迅速将外袍穿好,拉起她的手:“阿九,我们去成亲。”
九歌微怔了一会儿,抬眉问道:“你不管你母妃了?也不问问天帝的想法?就这样娶了我?”
“我可不想再耽搁个三万年。”曲璟禹将她的手握在袖子里,笑着说。
九歌突然垂眉,变得严肃起来:“等等。”
曲璟禹那弯弯的嘴角瞬间软下来,脸上没了丝毫笑意,不安问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么?”
九歌只是笑笑,松开他的手,去了别处。
曲璟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了整整一炷香,九歌才从外殿走进来。
当曲璟禹看到她一身大红色嫁衣的时候,心里那块石头重重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九歌低眉,身上那件大方素净的红嫁衣,没有多余隆重点缀,却很迎合她的气质,她脸颊粉红,透着些许害羞,小步踱到他跟前,带着几分娇嗔:“你晓不晓得,这件嫁衣,我给自己留了有多久。”
她伸出手,带有惩罚意义的轻轻打了他一下:“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存好了。当时我就想着,你若是能跟我解释清楚,我马上就可以嫁给你。”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解释,我等了那么久。”九歌一边说着,竟还说出了几分难过。
曲璟禹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出了大殿外,来到一个空旷的地方。
此时,夜色暗沉,但天上的月亮,却又大又圆,散发薄薄光熠。
今晚月色很安静,四周很安宁。
他们两人,就这样对着皎洁月色,自顾自的拜了天地。
他知道,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心里却一直有着一个净土。
世间沧海桑田,风云变幻万千,她从不需要那些珠宝金银,也不需要多么隆重的华服和仪式。
只要是他,只要有他,就足矣。
而今夜,就是他给她的那一片静寂,
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清净。
(二)
曲璟禹又在南海陪了她四十年,那时九歌已经快要临盆,拖着一个大肚子,走几步路都要喘好几口气,行动极其不便。
一直跟在曲璟禹身边的下属,白诃将军已经来南海催了很多次,苦苦哀求他回六清境。
可曲璟禹每次都只是安安稳稳的喝着茶水,并不理会白诃。
天帝已经对曲璟禹下了数十次召命,可曲璟禹依旧不理不睬,只安心陪在九歌身边,将南海打点的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