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悠怀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变圣人了?”心里却是一动:圣人骨,似乎有些耳熟。
邋遢道人气得直翻白眼:“谁说这是我的骨头,这是圣人骨、圣人骨!乃天下至宝!老道看你有缘送给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他随手扔过来一个玉简,“你自己看。”
抒悠两指捻起玉简,嫌弃地看了一眼:“道长,你我是敌非友,现在不过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你会这么好心送我天下至宝?”一副你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的表情。
这是哪家的熊孩子?怎么就这么气人!邋遢道人一百个后悔选了这个臭丫头,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就算后悔都来不及了。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强行平下心中的怒气,索性道:“你收不收?不收就别想救人。”他一个法诀,圣人骨又向着抒悠飞去。
抒悠忍住心里毛毛的感觉,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白骨。
“滴血认主!”邋遢道人神情严肃地看着她。
抒悠无奈,咬破手指,鲜血一滴滴滴落到白骨上。
说也奇怪,白骨上分明还沾着邋遢道人的鲜血,抒悠的血一滴上去,原来的血迹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新鲜的血液渗入骨中,留下一道殷红的线。
并没有出现法宝认主后通常会有的心神联系。
邋遢老道莫非在坑她?
邋遢道人却似松了一口气,喃喃道:“这下好了,除非师父能逼你自己用离血阵,否则就算她杀了你,夺到圣人骨也没用。”他转向抒悠,语重心长地道,“小友,此物对你有莫大的好处,只要你不被师父抓到。”想了想,又补充道,“若你不小心被师父抓到了,也不要紧,不管师父怎么折磨你,咬定牙关不要用离血阵,否则性命不保。”
什么叫不要紧?抒悠脸都黑了,邋遢道人果然在坑她!就说以她的气运,天上掉下来的不会是馅饼,只有陷阱。
她现在根本不是横岭山主的对手,这东西既是对方想要的,莫名其妙被她滴血认了主,今后的麻烦可想而知。
不对,邋遢道人不是横岭山主的忠心弟子吗?他这一手不光坑了自己,更是狠狠坑了自己师父一把,究竟是为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邋遢道人,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成功坑人一把的老道士一脸心满意足的微笑,闭上了眼睛。
地上血光轰然炸开,消失不见,满天萤石黯淡下来,淡淡光线下,端坐着的邋遢道人形容枯槁,宛若干尸。
抒悠心里一个咯噔,顾不得什么,冲上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断气了?断气了!抒悠心中惊怒交集:说好的救人呢?气恼之下,她将手中白骨猛地向邋遢道人怀中一掷,还你这劳什子!
只听轻轻的“啵”的一声,仙人骨一砸之下,邋遢道人整个人仿佛风化的岩石般开始土崩瓦解,化成一堆灰尘。仙人骨“啪嗒”一声跌落在地,整个山洞开始震动起来。
抒悠皱眉,正想带着雷雨退出山洞,震动停止。先前邋遢道人身下突兀地裂开一个大洞,露出另一段阶梯。仙人骨顿时顺着阶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这是?抒悠惊疑不定。这时,下方的洞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青年慵懒低哑的嗓音响起:“卿卿这是舍不得我,要来放了我吗?”说到一半,看向前方,骤然止住,声音止不住抬高:“怎么是你?你怎么从魂狱中出来的?”
台阶上,缓缓走下笑意盈盈的女孩,弯下腰捡起先前滚落的一截白骨,然后小脸扬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看来公子在这里呆得很好,倒是阿喆多事了。”
凌阙言哽住,对上女孩明亮澄澈的杏眼,竟破天荒地起了无地自容之感。
他的状况实在有些尴尬。
上身裸/露,衣物尽数被剥光,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手指粗的龙筋索横一道竖一道地将他半坐半躺地绑在床架上,深深勒进白如新雪的肌肤;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如瀑布流泻而下,挣扎间,黑发舞动,一道道红痕微微显露,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凌虐美。
竟然被小丫头看到了!
凌阙言神情僵硬:“小姑娘,真对不住,在下无能,有负所托。”
抒悠没料到看到这样一副情景,也有些尴尬,别过脸不看他,问道:“我正想问你呢,你有没有找到我要你找的人?”
凌阙言羞愧:“我还没来得及找人,就被抓到了,我怕图落在她们手上不好,就把图毁了。”
这么说,贺宛宛没有落到横岭山主手中,只是她答应接人,却失言了,也不知那个小心眼的丫头会怎样气怒,还会不会在原地等她?
想到当年花疏影睚眦必报的性格,她不觉头痛。
一旁忽然传来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声:“该,叫你到处招惹桃花,这下栽了,被阿喆看笑话了吧。”
闻言,凌阙言脸上僵硬的神色转为无奈:“行了,小姑奶奶,你都笑了我这么多天了,还不够?”
白露干净利落的声音响起:“不够,怎么会够?你凌仙师的糗事笑一辈子都不够!叫你招惹美女蛇。”
抒悠闻声看去,凌阙言处在一个不大的石室中,旁边是一堵石墙,白露的声音就是从石墙另一侧传来的。
她走近凌阙言,神识探向他身上的龙筋索,皱起眉来。
一品宝器龙筋索,束缚在身能禁锢灵气,除非知道解开的法诀,否则只有强行抹去前主人的神识印记,才能解开。强行解开只会越绑越紧。捆住凌阙言的龙筋索里面神识印记强大无比,显然是横岭山主亲自布置下的。
抒悠解不了。
凌阙言心里也清楚,苦笑道:“你不用管我,先去救白露吧。”
抒悠知道他说得有理,只得暂且放下,回头去找隔壁石室的门。
就在这时,她腰间的紫金铃忽然发出叮叮的声响。她解下来,打了一个法诀上去,铃中响起天河的声音:“阿喆,我们搞定了。你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咦,蔷儿那么个暴脾气、手段狠戾的,天河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搞定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一转念:天河手段诸多,说不定有办法救凌阙言。
她把大概位置告诉天河,目光梭巡着找到隔壁石室的门。
大概因为白露只是普通的凡人女孩,石门只是简单地上了锁,抒悠正要劈开铁锁,凌阙言忽然叫住她。
“怎么?”她惊讶地发现凌阙言的面皮居然微微发红。
凌阙言目光闪烁,期期艾艾地开口道:“你有没有东西可以给我遮一遮?”
抒悠目光落在他健美而白皙的身体上,恍然大悟,原来凌公子也会不好意思的。她忍俊不禁,从储物袋中翻出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安置好凌阙言后,抒悠一掌劈落铁锁,打开石门。
白露冲出来,一把搂住她:“阿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谢谢你来救我们!”她不过睡了一觉,阿喆就不见了。为了这事,这些天她已把凌阙言骂得狗血喷头,谁叫他没有看好阿喆?
抒悠不习惯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不动声色地拉开白露一些,打量着她。小姑娘娇弱柔美的模样倒还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气色尚可,显然没有受到折磨。
白露却皱起眉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受伤了吗?”
这个小姑娘,还是这么个热心大姐姐的风范。抒悠忍不住对她笑了笑:“没事,只是没休息好而已。”
白露显然不大相信她的话,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只能按捺下心中的担心,跟着抒悠来到绑着凌阙言的石室。
看到被罩在薄毯下的凌阙言,她大吃一惊:“凌仙师,你怎么了?”就想上前掀开薄毯检查。
凌阙言大急,连忙道:“等等,你还是不是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掀男子的被窝?”
白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小脸通红:“你整天脑子在想什么?我才多大,你一个一把年纪的仙人和我计较这个?”
骨龄才三十七,被“一把年纪”的凌阙言:“……”和一个小女孩子争辩他还是修仙界的小嫩草这种话题,实在太掉份了。
抒悠越来越喜欢白露了,凌阙言在女孩子面前吃瘪这种好戏可太少见,虽然可能是这个女孩还太小,欣赏不了他的魅力。
抒悠忍笑的表情实在太明显,凌阙言不由大为头疼,只得求饶地看着她们俩:“我一时肯定逃不掉,你们两个先走吧。”
抒悠觉得,这样无奈抓狂的凌公子,比前世那个永远风流倜傥、完美无瑕的无双公子可爱多了。
她望着他,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傲慢的声音插了进来:“原来母亲把你这个小白脸藏在了这里!”
一阵浓香中混着腐臭的怪异味道传来,阶梯上,洞口处,出现两个孩童的身影。一个是漂亮得如画中走出的男童,另一个……
白露骇得惊叫一声,凌阙言的脸色也变了。
一身红衣的女童,脸蛋已经腐烂一半,两只手臂光秃秃的不见手掌,只有一头秀发,依旧乌黑如缎、垂至腰间,正一步一步地向下走来。
“米娅!”白露喃喃叫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泪光隐现。她不是米娅,只是占用米娅身体,杀死米娅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