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这点,她的心情终于放松不少,不由停下了脚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一个陌生的偏殿门口。她也不担心,四处张望着,打算随便找一个小道士带自己回去,却忽然感到一丝阴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一愣,警惕地转过身来,看到了玄安那张圆圆的,喜庆的脸。
玄安看着她的眼神十分阴沉,胖胖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晏小姐怎么跑这里来了?”
抒悠哪会在意他的脸色,本就心情不好,又厌恶这人,懒得说话,回头就走。
“晏小姐且慢。”玄安一闪身拦在她的面前。
抒悠停下脚步,笑容天真,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锋利:“原来观主和玄苦道长一样,都喜欢拦在别人面前。”
玄安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别人提起玄苦的事,不由咬牙道:“叶先生答应过贫道……”
抒悠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既然先生答应了你,你找他就是,拦着我做什么?”
玄安因有几分修为,素来被凡夫俗子奉为活神仙,受人追捧,哪受过这样的气,当下一张脸黑如锅。偏偏对面的小姑娘说话时神色一派天真,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有多无礼似的。
“晏小姐可听说过祸从口出?“玄安沉下脸来,目中闪过一丝杀机,手微微一抬。
抒悠身形一闪,一丛细如牛毛的钢针贴着她的身体飞过,钉在木廊的柱子上,柱子上顿时乌黑一片。
这针竟是有剧毒!
抒悠默默看了发黑的柱子一眼,微微一笑,这臭道士终于忍不住了。
玄安见她躲过一击,杀机更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手指一掐开始念念有辞。抒悠耳朵刮过几个字,就知道他在念木系一阶法术“木刺术”,就是这速度……
她暗暗摇了摇头,这家伙就这种战斗力,要是在修仙界,一天都混不下去,多亏他有自知之明,知道龟缩在俗世。她也不等他念完咒语,更不屑于用符箓欺负小辈,蓦地单脚点地,一跃而起,一拳就打到了玄安的鼻梁上。
抒悠年龄虽小,身体却每天用灵力冲刷、改造,在晏家又天天练武,日积月累,这一拳的气力只怕一个平常的成年男子都比不上。
玄安捂住鼻子一声惨叫,鲜血糊了满脸,却是鼻梁都被抒悠打断了。没念完的咒语自然中断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抒悠又是狠狠一拳打在他小腹柔软之处,第三拳第四拳接踵而来,专拣他身上肉多柔软之处,一顿拳头如狂风暴雨般打在玄安身上,最后一脚踢上他命根子,直接把他踹倒在地上。
修士如果不是专门练体,身体是很孱弱的,玄安一贯养尊处优,身体更是脆弱娇贵。
他一开始还知道用手抵挡,哪及得上抒悠的速度,想要回击,却根本捞不到小丫头灵活的身影。不过片刻,只听得到他哀呼嚎叫之声,等到最后一脚被踹,直痛得滚来滚去,连叫也叫不出声了。
抒悠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脚踩在他胸口,抓起他的手臂反手一扭,玄安又是一声惨叫,脸色煞白,宽大的道袍袖子落下,露出他绑在手臂上的一个黑乎乎的小圆筒。
抒悠摘下圆筒,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讥笑道:“这个就是你用来射毒针的机关了吧,倒是精巧。”
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玄安冷汗涔涔而下,心中暗恨:也怪自己见小丫头落单,忘了叶春暖的警告,起了歹念想趁机下手收拾小丫头。他怕被人知道,一开始就嘱咐了人不许靠近,还施了隔音结界,这下反被小丫头收拾,倒落得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抒悠随手将机关圆筒收好,只觉畅快无比,连本来的怒气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她暗想:怪不得当年花疏影那么喜欢直接提刀砍人,后来重修金丹时更是干脆走了半体修之路,原来亲自动手比起用术法果然过瘾多了。
仿佛应和她的畅快,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鼓掌声,抒悠回头,看到连接偏殿的走廊上缓缓走来一个淡青的身影。
“先生。”她笑眯眯地又踹了玄安一脚,反身迎了上去,“这臭道士使坏,被我打趴下了。”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叶春暖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抒悠的破坏力,哭笑不得地看了抒悠一眼,转过头对着状态甚惨的玄安又是面无表情:“道长莫非以为我不让你招惹小丫头,是怕你伤了她?”
难道不是?玄安几乎没哭出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叶先生是为了他好,这个小丫头哪是柔弱可欺的大家小姐啊,哪家的大家闺秀会练这么粗野的拳法,分明是个小煞星。他要是早知道,绝不敢对她下手。
看到玄安哭丧着脸,叶春暖脸色蓦地一沉:“既然道长先破坏了我们的约定,那么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
别啊……玄安呜呜地叫着,奈何浑身都疼,发不清音,只是焦急地看向叶春暖,露出祈求的神色。
叶春暖袍袖一挥,再也不看他一眼,拉着抒悠径直往回走去。
*
长长的走廊曲折相连,挡住了夏日灼人的阳光,叶春暖拉着抒悠的手,沉默地走着,脚步越来越快。
抒悠用力甩脱他的手,退后一步,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叶春暖心中叹了口气,回身看她:“还在生气?”
抒悠摇摇头:“打了玄安一顿,我心里好过多了,不生气了。”
想到玄安被打成猪头的模样,以及捂紧下身翻滚呼痛的惨相,叶春暖的心情有点复杂:小弟子战斗力爆表,没有吃亏很值得骄傲,可是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凶残真的好吗?晏伯文要是知道女儿私底下是这样的,一定很后悔把女儿交给自己吧。
“阿喆……”他顾不得追究小姑娘的疏离,有些艰难地开口,“以后这种事,你可以交给我。”
“先生觉得我做错了?”抒悠睁大眼睛看向他,“可我觉得很开心,我早就瞧那个恶道士不顺眼了。”
那闪闪发光的杏眼中一片澄澈,倒映出他为难的表情。好吧,叶春暖有些无奈地想,明明心里很赞赏阿喆的作为,何必假惺惺地说出违心的话呢。至于凶残什么的,总比软弱可欺好吧。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神情柔和下来:“阿喆做的很好,只是先生希望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能由先生来,我家阿喆毕竟是小姑娘。”
“不用,先生你又没练过武。”抒悠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完全不顾自家先生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玻璃心粉碎的叶春暖没有带她回小跨院,而是到了另一间朴素的偏殿前。一路上,不时有路过的道士对他施礼问好,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
“先生,这是……”抒悠疑惑地看向他。
“这是平安观戒律法师玄冲的住所。”叶春暖一边回答她,一边叩响偏殿的门,表情恢复了一贯的肃然。
戒律法师?想到叶春暖最后对玄安放下的狠话,她心中有几分了然,看来玄安不顾承诺对她动手惹怒了先生,先生是动真格的了。
偏殿门大开,一个小道士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然后她看到了坐在蒲团上的玄冲道人。
十六七岁模样的玄冲道人,身体还有着少年的单薄,古铜色的脸上,剑眉浓黑、双目炯炯,看上去精明外露,英气勃勃,竟是颇为俊朗。
抒悠吃了一惊,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端倪。这个人修为比玄安还要高,竟到了炼气九层,最关键的是,看上去十分面熟。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他?她在俗世认识的人有限,应该绝没有见过他,那就是前世在修仙界见过了。
这倒是有趣了,能让前世的她留下印象的,除了本门弟子,其他至少也该是金丹期真人以上或者是名门大派前途无量的弟子,或者是在自己的领域有特殊成就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混在凡俗界一个小小的道观里?
叶春暖已经跟玄冲交谈起来,应该是玄冲随手施了一个隔音结界,她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人的表情都很放松。
她心中一动:叶先生对这位玄冲道长的态度比对玄安玄苦都要亲昵多了,难道他们原本就认识?那为什么叶先生没有一开始就来找修为更高、关系更好的玄冲,而是找了玄安玄苦合作?
谜雾重重,她想得头都要疼了,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隐隐摸到了关键所在,却找不到解开谜团的那根线头。
☆、第21章 传承现
玄冲的动作很是雷厉风行,当天晚上,玄安暗害玄苦的事就悄悄传了开来。不到天亮,平安观绝大多数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听说戒律法师将他废了修为,囚禁在柴房中,只等着官府接手,将他问罪。
平安观出了命案的消息传回去,晏家自然不可能把自家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留在这里。原就准备来接人,这下更是天还未亮就出发,赶在第一拨出了城门,辰时未到便赶到了平安观。
包打听小能手碧落报告这件事的时候,抒悠刚刚见过晏家派来接她回去的人,郑妈妈喜出望外,兴致勃勃地指挥两个小丫头收拾行李。抒悠嫌乱,干脆跑到叶春暖的书房继续画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