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她欢喜地拿起那张符,顾不得神识疲累,冲去书房找叶春暖。
叶春暖却不在,说是与观主下棋去了,留下话来,让她若是完工了就只管自己回去休息。
这个时候,玄安还会有心思和他下棋?抒悠猜想他多半是去让玄安推迟让她家里接她回去的约定。因此,虽然扑了个空,心情却没受到影响,愉快地捧了那一匣子新得的制符材料回去自己的院子。
刚进院子,碧落就迎了上来,服侍她在屋内罗汉床上坐下,奉上热茶,又支使夏草去厨房帮忙,这才凑上前低低禀道:“姑娘,打听清楚了。”
抒悠低头喝了口热茶,闻言精神一振。她出门前,嘱咐碧落打听后山以及玄苦的事,没想到碧落这会儿就有消息了。
“平安观后山最近确实出了一件大事,这个却不需要特别打听,几乎人人都知道。”碧落顿了顿,轻声问,“姑娘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吧?”
人人都知道,她怎么不知道?抒悠有些不悦地瞥了碧落一眼:“别卖关子了,说吧。”
“是。”碧落恭敬应下,柔声细语地道,“太太因为分的冰少与二太太起了争执,惹怒了老太太,这才罚姑娘代替太太来平安观清修。而今年的冰少,是因为……”
“是因为平安观的玄冰窟今年没有产冰。”抒悠接过她的话,心中倏地雪亮,后山的洞窟,被阵法围困的赤炎虎,没有产冰的玄冰窟,这就对得上号了。赤炎虎所在的洞穴必定就是玄冰窟了,有这样一头火系的三阶妖兽在,玄冰窟怎么产得出冰来?
她想到前世并没有听说过明州城外出现过火系妖兽,她那年从浩天宗回到晏府,平安观早已荒废,玄冰窟更是没有听说过,显然再也不能产冰。
这是不合常理的,就如三阶妖兽出现在俗世界一样不合理。俗世的灵气根本供养不出一头这等品阶的妖兽。
如果那时赤炎虎还在,不可能没有一点踪迹;可若是赤炎虎不在了,玄冰窟怎么可能产不出冰来?
这其中必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应该出现在俗世的赤炎虎,荒废的平安观,不再产冰的玄冰窟,洞口神秘的困龙阵……她想到一个可能,倏然脸色大变。
她原以为困龙阵是叶先生所设,可是想到叶先生设四象阵的速度,她忽然意识到,叶先生是真正的凡人,没有神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短时间设置出那样一个精妙的阵法困住赤炎虎的。
如果不是叶先生,那又会是谁设的?
会不会是他们都想错了,赤炎虎其实是有人有意放到玄冰窟的,设置阵法那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保护世人,而是困住赤炎虎,让赤炎虎为他看守洞窟,防止有人进入。
如果真有这么一人,那他的修为必定要比赤炎虎高,而他的秘密就在玄冰窟中,就是这个秘密,导致玄冰窟最后再也产不了冰。
她霍地抓紧了茶杯,叶先生有危险!
三天后他要是没有除掉赤炎虎,可能会丧生在虎口之下;可他要是成功了,却多半会撞破那人的秘密,一个比赤炎虎修为还高的修士,至少也是筑基中后期了,要杀了叶先生,那是易如反掌。
前世,叶先生究竟有没有事?她努力回想,却一无所得,她和思柔都去了浩天宗后,叶春暖就离开了晏家,除了有一次托人给她送了一把琴,此后她再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
“姑娘……”见她神色不好,碧落不由担心地叫了一声,“听说平安观已经把后山列为了禁地,不许人靠近。”却没有打听到赤炎虎的事,可见为了避免恐慌,消息被封锁了。
她慢慢冷静下来,追问:“那玄苦呢?”
“说是出去会友了,再多的婢子就打听不出了。”
玄安果然不敢把玄苦已经丧命的事说出来。她心念转动,想到自己刚刚的猜测,觉得有点坐不住,如果真有这么个人存在,那就必须尽快告诉叶先生做好万全准备。
可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
*
叶春暖回来时已是下午,抒悠正好练完了炼神诀,听到他来,吩咐碧落将他带到书房坐下,自己带上上午做好的几枚灵符过去见他。
看到那枚三阶的暴雨符,叶春暖摇了摇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是投机取巧。”
抒悠笑意盈盈:“先生只说是三阶水系符箓,这张暴雨符有哪一点不符合先生的要求?先生说话可得算数。”
叶春暖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转了话题:“听说你有要紧事问我?”
抒悠想起正事,连忙问道:“叶先生,你可知道赤炎虎是怎么出现在玄冰窟的?那个阵法又是谁设的?”
叶春暖皱了皱眉:“小孩子问这么多做什么?”
“先生!”抒悠气鼓鼓地叫了一声。
小丫头圆圆的杏眼瞪得大大的,因为气恼,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粉团子一样,分外可爱,叶春暖的眉头不由松开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乌黑的头发:“别担心,先生会把一切处理好的。”语气是难得的和煦。
“可我要留下来,却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怎么行?”抒悠心塞无比。
“不要紧。”
什么叫不要紧?抒悠狐疑地看向对方,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
叶春暖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淡淡说道:“晏家的人明日就会来接你回去,你不需要再担心这件事了。”
什么?!抒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叶春暖你说话不算话!”
小小女孩气势汹汹地盯着他,灼灼明眸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连先生也顾不得喊了,可见是气的狠了。不知为何,叶春暖居然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丝毫不露端倪,冷冷道:“阿喆,出口无状,可有规矩?”
抒悠也知道自己直呼其名大大失礼了,可胸口一团怒火怎么也按捺不下,昂首道:“学生失言,自会领罚,可先生教学生‘人无信不立’,先生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叶春暖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我去找玄安时,他已经把信送出去了。”这确实是是他失策了,他本来笃定小丫头是绝对做不成三阶符箓的,哪知她竟然想出用二阶暴雨符越阶做出三阶符箓的办法,搞得他不得不食言而肥。
“那等人来接时,先生就想办法把我留下。”抒悠却不松口,紧紧地盯着他。
叶春暖大为头疼,这个小弟子有多百折不挠他是领教过的,甚至是他赞赏有加的,但这个时候固执起来,还真让他大为为难。
不管怎么说,阿喆是一定要送走的。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太过危险,他的生死自己无所谓,可阿喆还小,还有大把的美好年华,不能陪他葬送在这里。
“阿喆……”他板起脸来,“你刚刚出言无状,是不是说自愿领罚?”
“是。”她答得干脆。
“那我就罚你不得留下,回晏府好好抄十遍《礼记》以作反省。”叶春暖平板无波的声音响起。
“先生,你……”这是又把她成功地摆了一道,抒悠气得手都抖了,一把将手中的一叠暴雨符扔在桌上,掀开帘子跑了出去。再呆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对叶春暖做出更失礼的事。
“姑娘……”院子里的碧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怒气冲冲地冲了出去,吓了一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连忙要追上去,却被一人拦住。
“叶先生?”她惊讶地看着眼前微微含笑的青年,叶先生一贯严肃,几乎没几次能看到他的笑模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把姑娘气成那样,叶先生反倒很愉快的样子。
“我去找她吧。”叶春暖连声音也带着微微的笑意,越发低沉悦耳,“小丫头脾气大着呢。”
☆、第20章 出气筒
抒悠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鲜活的怒气了。
前世,她本命法宝被问天斩断,修为跌落至筑基。为了尽快重回金丹,她不听师父的劝阻,放弃了原来修练的功法上善若水功,改练冰心诀,走了绝情道。
此后几百年间,她六欲斩断,七情不动,慢慢忘掉了喜怒哀乐的滋味,直到冲击化神的那一日,走火入魔,七情沸腾。
但那并不是她真正的感情,而是被引诱过、放大过的欲。
重生后,也许是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她再也回不到曾经的心如止水。或喜、或悲、或嗔、或怒,她甚至比从前更容易情绪激动,但她一直克制住了自己,直到今天。
在叶春暖面前,她肆无忌惮地发泄出自己的怒气,没有一丝隐忍。
也许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个人是可以信赖的,不会在意她的任性无礼,不会视她为异类,也清楚他对她的纵容、偏爱。所以明明知道他送她走是为了自己好,还是忍不住肆意发了脾气。
可是,发脾气就能改变什么吗?
愤怒中,她越跑越快,穿过不知多少殿堂长廊,夏日灼热的风呼呼刮过她小小的脸颊,渐渐吹灭了她沸腾的怒火。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她已经能冷静地计较得失:叶先生要送她走就送好了,郑妈妈碧落她们跟着自己住在这里也确实太危险。回了晏府,她正好多做些准备,到时她再设法回来这边,他可就拿她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