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贮魂……贮魂!
虞筝猝然反应过来,忙取出贮魂,近乎慌乱的将它打开。她看见贮魂里发出金色的光,看见光芒缠绕住暮辞的残魂,将之一个一个的收入盒中……直到此刻,虞筝才像是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崩溃的坐在了地上。
“暮辞……”
虞筝紧紧抱住贮魂,按着盒盖子,怕极它收不住暮辞的魂魄。
她哭了好久,才慢慢冷静下来。
指腹抚过贮魂上凹凸鲜明的纹路,这盒子,当初天后在赐给她时,就说明她定会用到。
原来,今日的一切,天帝天后全都预见了吗?
虞筝心里百感交集,转眸,看着跪坐在她身边的青女。
“阿筝,好些了吗?”
虞筝双眼红肿,仍有眼泪流下,“青女,谢谢。”
青女轻柔的将虞筝拥住,虞筝的心一软,埋头在青女怀里啜泣。恍惚间好似听见夙玄的叹气声,余光里瞧见夙玄对葬情施展起封印之法。
这时,身边多了一个人,虞筝从青女怀里抬头,看见的竟是掌门。
掌门不知是几时来的,他站在虞筝面前,说道:“你能留住他的三魂七魄,就是好的,总有办法能将他带回世上。”
虞筝苦笑:“掌门都知道了?”
“惭愧,我正好在这附近,适才见了异常,就过来看看,恰好目睹了所有。”掌门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曾经历过和你类似的事,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眼前,那种心情,我太理解。蚕女娘娘,请不要放弃希望,想方设法,带暮辞公子回来吧。”
虞筝沙哑应道:“多谢掌门宽慰。”
夙玄拾起葬情,行到虞筝面前,道:“贫道曾听暮辞言及,因他和望婵之间有诅咒之连,所以,也只有他能压制望婵。葬情在你手中的这些年,能安分,其实都是暮辞瞒着你做的。”
“我知道。”虞筝哽咽。
夙玄双手捧着葬情,递给虞筝,“蚕女娘娘,请将葬情收好。”
虞筝颤抖的握住葬情,将之收回,这瞬间眼底浮现了望婵暴戾的双眼。
虞筝定下神,道:“多谢夙玄长老,多谢掌门,我先离去了。日后若有缘再见,希望两位都能顺遂安康。”
第55章 姬弃 ...
在去湘水的路上, 虞筝又忍不住哭了一路。
她本非这样的泪人, 若不是受得打击太大,又怎会这般哭个不停。青女亦是知道的, 只缓抚虞筝的背,不多赘言。
在湘水边, 她们碰上了虞期。
虞筝这才省起,方才自己在情绪崩溃时,无意间呼唤了虞期。虞期从远处赶来, 在这里会合了她。
“阿筝。”
“哥哥。”虞筝扑进虞期怀里, 因着有了依靠,心一软,豆大的泪珠又落下来。
虞期拍着虞筝,慰道:“没事,哭吧,哥哥在这里。”他用眼神询问青女, 事情的经过。
“岷山君, 是这样……”青女将一切说给虞期。
虞期皱了皱眉,又低头看着虞筝,说:“阿筝, 你先休息会儿,有什么想法,我和你一同商量。”
虞筝整个身子都是软的,走路显得颓然蹒跚。虞期将她扶到一块石头上,青女端来用九嶷山的泉水泡成的竹叶茶, 送到虞筝手中。
这茶水是凉的,清新怡人,只是以虞筝的心境来品味,便是冰凉入心。
她喝下几口,身心都冷却了,望着杯中的竹叶,道:“这一切天后早就知道了,我会剥掉马皮,暮辞会魂飞魄散,而我又用贮魂留住了暮辞的魂魄。”
虞期道:“他先是死于望婵之手,又活于白马之中,被爹杀死后,随着你成为蚕神,他也成了接近神祗的存在。这么算来,他便是非人、非鬼、非神,这样的存在多少年也遇不到一个,必会有过人的造化。”
“虞筝恳请哥哥指点迷津。”
“阿筝,你我兄妹之间,还说什么指点不指点的话。”虞期握住虞筝的手,道:“你留住了暮辞公子的元神,便能寻找让他重回世间的方法,只是,这条路定是不好走的,所以端看你自己了。”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虞筝眼中蕴满决心,“哪怕再难,我也要让暮辞复生。哥哥,我有决心,也绝不会放弃。”
虞期拍了拍她的手,苦笑:“我总是觉得命运不可抗拒,反倒是久久和你,总愿意奋力一搏。”
“大概是因为,我和兄嫂生来就是执着的人吧。我们总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即便真的被逼到绝境,还是幻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虞期叹息:“阿筝,是哥哥没能照顾好你。”
“不,虞期哥哥,你是我最坚实的后盾了。”虞筝放下茶杯,站起身,望着沙沙作响的竹林,“我想好了,明日就动身,去寻求复生之法。无论经历多少次失望,我也不会放弃。”
“阿筝,你执意如此,是因觉得亏欠暮辞公子良多,还是因为什么?”
虞筝笑了笑:“这个问题的答案,哥哥又如何不知?当年你为了兄嫂,强闯聚窟洲,九死一生;兄嫂也为了你,直面风青阳。如今的我,与那时的你们没什么不同啊。”
虞期明白了,他起身,轻拍虞筝的肩膀,道:“自古情关难过,你的决定我不干涉,不过要是遇到难处,尽管找我,我想尽方法也会帮你。”
“哥哥,谢谢。”
虞期走后,虞筝一个人徜徉在竹林里。
九嶷山这边比岘山还要寂静,偶尔能听见猿猴嘶哑的啼叫,仰头望去,悬崖绝壁高耸,几乎望不见天空。
虞筝随手挑落一片湘妃竹叶,编起蚱蜢来。
编东西的时候,心也会平静不少,她想起了在岘山的时候,暮辞替她挑选合适的竹叶,替她编蚱蜢。
那时候,暮辞说:这些年,我时常看着一个人编蚱蜢、编蝴蝶、编许多的东西。看多了,自然也学会了。
现在想来,原来暮辞口中的那人,就是她啊。
想着想着,虞筝不知不觉就编好了蚱蜢。
她将蚱蜢放进满地的竹叶里,像是放置一个重要的东西那样,小心翼翼。
放好了,她直起身,又不觉将自己送给暮辞的簪子取出来看着。
这簪子,暮辞保养的非常好,定是万般珍视的。
虞筝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会再次将这支簪子,簪到暮辞的发间。
“阿筝。”青女的低唤声传来。
虞筝扭头,见青女拂开竹叶轻轻走来。
“青女,你找我有事。”
“阿筝,天色快黑了,回我的竹屋休息吧,明日你便要动身了,可有想好从哪里入手?”
虞筝道:“我先去求见天后。”
看虞筝这确信的模样,显然是已经想好了,青女不禁稍稍宽慰了些,就知道虞筝不是一蹶不振的人。哭过后,她会更加坚强,也会理智的规划好自己的路。
青女说:“神到底不是万能的,也许就连天后也不知晓该如何起死回生。不过,万物相生相克,也许就有哪位神灵有办法。再不济,还有那些三山五岳、海内十洲的天仙、散仙们。我们可以一一打听,不急的。”
虞筝笑了笑,说道:“青女,这是我自己的事,不想让你还为我费心。”
“阿筝,物太刚则易折,你不要逼迫了自己,你还有我们呢。先回去休息吧,休息好了,才有精力跋涉辗转啊。”
虞筝应了声,露出感激的浅笑。
青女怜爱万物,心怀慈悲,就像是湘江的水。虞筝总觉得,青女的那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态,她学不来。
暮辞说过,她绵里藏针。不过比之青女的以柔克万物,还是略输一筹。
终究是自己不够好,才一次又一次的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吧。
一夜梦境纷杂。
翌日,虞筝去到九霄天界,求见天后。然而却被告知,天后原本是计划七日后再闭关修炼的,但因为替虞筝剥掉马皮的损耗,比天后预想的厉害,实在虚乏,只好提前闭关了。
这么一来,天帝天后都不再见人,天界的事务暂时由帝子处理。
虞筝求见了帝子,向他询问让元神复生之法,帝子道:“世间本没有这样的法子,即便是有,那凭得也都是机缘造化,强求不得。我劝你还是不要执着了,一旦执念太深,伤得是你自己。”
“不,帝子,我相信能寻到方法的。”虞筝坚定的说着,即便心中难过,亦不气馁。
“多谢帝子劝告,虞筝先告退了。”
没能见到天帝和天后,虞筝心情低落。
她从那些载歌载舞的神女们之间走过,落寞的身影,看上去与她们像是来自两个世界。
她想了想,转道回到九嶷山,去了离九嶷山最近的一座村镇。
虞筝轻车熟路的走向镇中的两座庙宇,走进了左边的那一座。
但凡人世间的村镇城池,都会建有蚕神庙和农神庙,供奉蚕女和农神,以祈求五谷丰登、桑蚕大吉。
一般来说,蚕神庙都建在右边,农神庙在左边,这么一来,农神就成了虞筝在各地的“邻居”。
农神曾是尧舜时期的农官,姓姬名弃,成神的时间比虞筝要晚些,故而尊虞筝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