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人?”
“是北国人啊。”
“如今和北国太平了,他们在城内竟然如此猖狂么?”
“哼,还不是签了盟约的缘故,如今又到了大朝会。”
过得片刻又一骑奔过,众人都被赶在桥两边上,推推搡搡之间竟然有人落了水。
“哎哟我说,这是遭的什么罪,还以为北边打过来了!”
“这是北国一个骑队。”
“哼,北国和那西突有什么区别,不都是狼兽后代?”
挤挤搡搡中,谢笙不愿被许多男人挤到,遂退让一些,这么一退反而被人一推给推倒在地。那骑队第三人飞奔而至,眼看就要踏到谢笙,那马上之人侧身俯下,大手一捞,将她腰间抱住,奔了出去。
那人手抱得太紧,谢笙腰间疼痛得厉害,而风又大,将她头发也吹得遮蔽住了那骑马之人的眼前视线。
过得片刻,这马上人操着浓重的北国音调道,“你这头发忒也碍事!”
谢笙被他手箍着,这个姿势既上不了马,也下不了地,可这人马速还不减,有如同前边那人比赛一般。
很快后边第四骑追了上来,几人仍在城内,正往河边空旷处奔去,那第四骑快赶上之时,谢笙便听箍着她的那人叫道,
“容平!给你一个好东西!”
那第四人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个头发乱飞的女人从空中被抛向他,好在抛得甚高,被称作容平的这人登时一惊,从马上蹬起站立,将谢笙稳稳抱住,再分开她两腿让她坐在马鞍前边。
那容平作势欲打抛女子的这第三人,但见眼前凌乱的女子紧闭着双眼,遂没再动,赶紧将缰绳拿稳了,继续前驱比赛。
那第三人见容平落后,吹了两声口哨又重新超过了他,这容平显然极其不服气,方才没有接到这个女子时,他是俯身贴马前骑的,因此才极其之快,现在接了个女子,马也没劲了,很快就被第五个人超了过去。
容平见状同谢笙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这比赛赢了头名有三百两黄金,你若是愿意,就跟我一起赢回来。”
嘶哑又旷达的男人声音中气十足,谢笙听到了,却仍然张皇失措,没有回答,容平又道,“赢回来我同你各分一百五十两,趴下!”
谢笙听他一声“趴下,”如同军令,当即俯身贴马颈背,那容平紧接着也俯身下来,胸膛贴在她后背上,双手前伸紧紧地抓住马缰。
“趴稳了!”
谢笙闭上眼睛,如今都不知是何形势,也不知道碰上的到底是什么人,突然被风驰电掣地抓起来,突然又像风筝一样飞了出去,突然又被一双手掌接在马中,这瞬息变换扣人心弦。
那容平从后腰拔出一把小箭,疾行间倏忽插在马屁股上,马大痛叫喊着以迅雷之速奔了出去,而他姿势紧箍俯贴,很快地便越过那第三人,紧追第二人而去,及此他越发凝神,贴得谢笙的背也更紧,几乎有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疾风如利箭,呼啸之中容平超越了第二个人,向着第一直奔而去,很快地,望见了河边所设的黑旗,那第一人靠近黑旗,已经高亢叫喊,耀武扬威了。
容平屏息凝神,渐渐与他平骑,那第一人才如梦初醒,这时再想发力,却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越过黑旗时,他俯身拔起,那马失去重心又负了伤,此时倾倒下去。
容平另一手揽住谢笙,一蹬马身跳离了马背,稳稳地落在岸边草地上,那马斜斜奔出几丈,轰然倒地。
谢笙站稳了,才强捋心神想着方才发生了什么,眼前又是什么人。她向这容平看过去,此人肤色略带黝黑,浓眉深眼,高挺鼻梁,其身材比高大的南人还要再高大半头,她站在旁边实在显得小鸟依人。
那方才在黑旗前被超越的人,往地上唾一口,径直便撕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一身壮实的肌肉,还有肌肉上附着的数条刀疤。
谢笙侧目不看,心想,这是碰上北国来的什么恶徒了。
容平低头瞧她一眼,“男人有什么不敢看的?”
谢笙心道输也不能输给这北人,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
容平一笑,问,“你怎么被那厮抱上马的?”
谢笙凝眉道,“说来险些死在马下,是被那位壮士救起的。可纵马横行街市,行人避让不及,你们便要踩踏人命?”
容平一条眉毛挑起,过得片刻聚拢众人,“你们都过来,你们踩踏着人了吗?”
“没有!”
容平又喊来那抱起她的人,“贺楼,你踏着人没?”
那贺楼道,“我的马技能踏着人吗?这不一小妞横在路中,无法,便将她抱起来了。”
容平低头俯视谢笙,“喏,没踏着人。”
谢笙道,“那就承蒙搭救,多谢各位,但请日后多多注意。”谢笙说完就要离去,一看这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她在京城也没有多少时日,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踟蹰停住。
那容平及一行人正盯着她看呢,眼见她停下来,容平笑了一声道,“嘿,你,回来。”
谢笙听见他叫,更不愿意驻足,赶紧往前疾奔。后面一阵男人的哄笑,有人说,“这小矮蹄子不听你的,容平去逮回来!”
那容平受了鼓舞,便跨马踏出几步挡在她身前,对着她摇一摇那黑旗道,“三百两黄金,你不拿就想走?”
谢笙道,“不必了,我出来时候久了家人担心,诸位不必送。”
谢笙心里的确有些害怕,但是这个时候容平下了马,攥住她的胳膊便将她一把撤回来,诸男人都在那里狂笑,因为皆是出了一身汗,那比赛的几人都开始除掉上衫,露出汗涔涔的臂膀。容平也不例外,一边拉扯着她便一边自解上衣,脱掉这手袖时,有用已经脱掉的另一手再抓住她,然后把衣裳扔在地上去。
“分钱分钱!”
容平计数,“我三百两,第二名覆光,一百五十两,第三名贺楼,一百两……”
谢笙见容平是从腰带上拔下六条不同颜色的腰带,黄色的就是他自己的,其他人的各按名次分了,原没有什么真金,谢笙见此状况,于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容平见她笑,也不置可否,将自己的黄腰带用牙齿咬断一半,另一半系在她手腕上。“这是你的。”
谢笙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那诸男人叫嚣,“这南国小矮蹄子这么俊俏,还不跟爷爷们多待一会儿,着急回去入了那深闺干什么。”
容平和众人一起哈哈大笑两声,牵扯着她衣袖往倒下的马旁边走,道,“这马因为你才受得伤,你得跟我一块儿给它治了,我才能放你走。我是身无分文只有这马,若是没马,只得用你代马了。”
此人说话无耻之极,谢笙欲扯开他的手臂,但其将她攥得极紧,疼得她脸都青了,可想那手臂恐怕也已经发了青。那容平又扯着她上前,只见马倒在地上,因为间未抽离,所以还未流血太多。
谢笙眼珠一转,道,“你送我回家去,我家中有马医可以帮你。”
那容平斜眼一想,爽快道,“好。说罢让人都穿上衣裳,找来一辆大平车撞上那马,一众男人吆喝着就往谢府而去了。
话说谢流离足足又找谢笙找了一个时辰,怀疑她已经回到了谢府,这才回头叫上谢月晕一起回去。
但她们还没回时,这一行骇人的北国骑士已经到了谢宅门口。连谢林樾都吓了一跳,以为是谢笙受了威胁。
家丁们严阵以待地送他们进去,到了马棚见他们放下马,待那马医医治时,谢林樾差人叫他们进来坐下歇脚。
容平很是畅快,三两下便将今日和谢笙的见闻说了出来,谢林樾还感谢了一通。那容平继续道,“敝人现在欠着姑娘一百五十两黄金,以腰绳为证,如今熟门熟路了,以后定会奉到府上。”
谢笙道这人可真会说笑,但谢林樾却看他谈吐有些不凡,于是问道,“阁下可有名帖?”
谢笙正要开口给这容平解围,但那容平却从衣裳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名帖来递上去,倒是叫她也略一惊讶。
谢林樾一看,便大笑一声说,“原来是护卫北国谢丞相此次入京的符宝郎,有失远迎了。倒是可由您引荐谢丞相一面,吾等与他是真正的亲眷啊。”
符宝郎,是北国殿前护卫官衔,但这官衔并不高。谢笙见他不是歹人,又是护送姑父而来,与她大哥说话又客气,当下也渐渐对者这人微笑起来。
那容平也与她四目相对,客气完后,便说要去看自己的马。
谢笙领着他过去看马,那容平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马喘息着,他微微安抚马头。
谢笙道,“若是知道马疼,何必要它痛苦?你这并非是善心。”
容平道,“小娘子懂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为首便为奴,我是头名,我的马亦是头名,它吃些苦便如我等刀尖舔血一般。”
谢笙看他安抚完了马,站起来道,“你叫个什么名?日后我送金子来时,可不想送错了人。”
谢笙道,“姓谢,竹笙的笙。金子是你努力得来的,不必分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