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红艳如火的盖头一点点慢慢地掀起,温画一点点触到萧清流温柔如水的目光,那一刹那,莫名的感动涌上心情,两行清泪泪忍不住从眸中滴落。
“怎么哭了?”
萧清流笑着伸手轻轻替她拭泪, 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温画将脸颊贴着他的掌心, 轻泣道:“对不起, 桃源圣境里的一切被我忘记了。”
萧清流只觉心在揪痛着。
她为什么会忘记?是为了救他啊。
他从前只觉自己爱她之深,可她只是讷于表达并不将情轻易诉说给他听, 如今他却知道, 她才是真正得爱他爱到了骨血之中。
他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往后他们有许多时间去重新创造属于他们的回忆。
他道:“不记得没什么,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么?我们还是夫妻,画儿,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温画点点头, 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
两人相拥许久,萧清流才想起一件大事:“我们的合卺酒还没喝。”
合卺酒盛在只系着红绸的白玉酒壶众,萧清流在两只小巧的白玉酒杯倒上清冽的酒液,将其中一只递给温画。
两人手腕交缠,酒杯轻松,微辣的酒馨香满口,萧清流凑得近了,目光落在温画被酒润过的唇上幽幽地一黯。
正要倾身过去尝一尝那曼妙的滋味,这时,新房门外传来几人砸门的声音。
“喂,师父,天还早呢!别那么急洞房啊,快出来!”
“诶!萧清流,出来拼酒啊,我今天不把你灌醉了我不姓柳!”
“新郎官,快出来,我们客人都等着你敬酒呢!别急着抱新娘子啊!”
萧清流扶额:这群人啊。
温画忍俊不禁:
“师父,你先去吧,大家都等你呢。”
萧清流无奈地摇摇头,将温画的手执到唇边吻了一下,若有深意道:“等我。”
温画玉般的脸颊如喝醉了似的染了红晕,萧清流望在眼中满是笑意,这才转身去开门应付门外那群不知趣的家伙。
门打开,萧清流被门外拿着酒坛子准备灌他的汉子们簇拥着出去了。
正巧,岚儿乖巧地站在新房门边,萧清流忍不住叮嘱道:“画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岚儿颇为闪躲他的目光,只点点头进了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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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入席,院中的客人都沸腾了。
觥筹交错,热烈攀谈一个多时辰后,徐父徐母高兴是高兴但毕竟年纪大了,推辞了一番便往前院中休息去了。
徐家是凡人,亲戚自然也都是凡人,因缘巧合之下参与了一次世外人物的成亲礼,如历了一场曼妙的梦境,酒足饭饱之后一个个面带微笑地告辞。
卓青办事妥帖,事先安排当地的土地暗中护送各回各家。
接下来仍旧留在院子里的就都是些老熟人了,原本在单纯的凡人面前大家都要收敛一些,现在院子里都是自己人,大家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由于新郎新娘都是诸人的师长前辈,大家都心领神会地不去闹洞房,但是新郎官还是要灌一灌的。
谢老儿身为执笔天官,素来要求宝相庄严,酒都是沾一沾便罢,但这回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周围都是群没大没小的臭小子、毛丫头,他也不拘谨,放开了喝,直喝得走路都在打飘儿,平日打理得宜的长须被铃儿恶作剧似的编成了辫子都不晓得。
此时此刻的谢流年谢天官,抱着只酒坛子乐呵呵地凑到萧清流面前,竖着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红通通的鼻子道:“喂,小清流!快,叫声岳父来听听!你不叫,我闺女就不嫁你啦!”
萧清流:“......”
凛少和沐风二人不知从哪里搬出数十坛好酒,吆喝道:“今天,师父成亲,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庆祝怎么行,来,大家给我敞开肚皮喝!”
“好!”
“喝!”
沐风本就好酒,早就就喝得醉醺醺的,现在更是大着舌头嚷嚷:“师父,三百年前我就混到了千杯不醉的名号,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灌醉,让你醉的没办法洞房,嘿嘿嘿嘿......”
“啊,沐风,你这小子太坏了!哈哈,我也要加入!”柳铃儿抱着酒坛子杀过来和沐风结成同盟,并且向一位战友发出邀请:“子书,我看你酒量不错,赶紧出来拼酒啊!”
结果大家转了一圈都没见到那个一直以萧清流师姐、以他们师伯自居的胆大包天的包姑娘!
尹歌指着不远处角落里正一顿狂吐的子书道:“你们说的子书是不是她?”
子书似乎察觉众人的目光,从角落里抬起头,一只手摸摸嘴边,嘿嘿傻笑:“我,我还能喝,等我啊,我马上来,嘿嘿,尹歌神座,嘿嘿嘿......”
尹歌有些茫然,这个姑娘从婚宴开始就一直围在他旁边神座长神座短的,可是他不记得和她很熟啊。
没一会儿,子书刚晃了两三步路,又呕地一声奔角落里吐了。
铃儿无语,这个臭丫头酒醒了之后,想起知道自己在尹歌神座面前吐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羞愧地去撞墙。
晚风似乎被院中的气氛感染了,暖意醺然,萧清流放眼望去,这简直是满院子的醉鬼在群魔乱舞。
卓青打着酒嗝,将一杯酒递给萧清流,大笑道:“师父!老三他们下战书了,今天这酒您可逃不掉了!”
萧清流悠悠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笑道:“你们一个个放马过来便是。”
一向稳重的尹歌也被那热烈的气氛感染了,正要加入,只见漆黑的夜空陡然驰过一道仙气,众人莫名其妙地抬头,只见一道人影从空中现行。
尹歌诧然道:“言澹?”
谢老儿已经喝高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见大家都瞧着天上,于是眯眼将仙气中的那人打量了许久,猛地看清来人竟然是仙界同僚,谢老儿整个人顿时清醒了,顾不得整理仪容,疑惑地起身,匆匆来到那人面前道:“言澹仙者,你怎么来了?”
言澹是专职在三十三重天的仙官,地位虽然比不上谢老儿,但也是见惯各种大场面的仙官,颇有几分泰然自若的气度,见到谢老儿扎成麻花辫的胡子以及红通通的老脸时也露出半分诧异神色。
言澹展开个有礼数的微笑,朝谢老儿道:“回禀谢天官,天帝陛下派遣小神给尹歌神座传一份口谕,陛下原本是想将此事交给谢天官您来办的,可是自从您上次传旨给温画神君至今未回天界复命,陛下以为您遇到了麻烦,所以特地派小神前来为您分忧。”
谢老儿心下一凛,已知天帝陛下这是借言澹的口数落他玩忽职守呢?天帝派他来传旨的,结果他反而在这里跟人家喝酒唱令,冷风呼呼地吹过,叫谢老儿的酒已经全部吓醒了,站在一旁面色讪讪。
言澹仙者走到尹歌面前,朝尹歌拜了一拜才道:“尹歌神座,小神代传天帝陛下口谕,请神座即刻回天界述职。”
即刻便是指立刻启程,片刻都不得耽误。
尹歌正色道:“我知道了。”
说着起身向萧清流辞行。
“师父,徒儿要先行回天界了。”
尹歌身为雷神,身居要职,这次要不是得知萧清流出事,他也不会匆忙离开天界赶去瀚佛洞,说来,他这次不在职已有好些日子了,公务想必也堆积了不少,责任心强的他立刻决定返回天界。
萧清流低眉一笑,伸手取过桌边的酒壶给尹歌倒了一杯酒可惜那酒壶已经没酒了,一旁的卓青一早会意忙去取酒,萧清流道:“尹歌,今天是为师的成亲之日,你是我门下最看重的弟子,喝为师一杯喜酒再走也不迟。”
这杯酒于情于理尹歌都是要饮的,尹歌欣然就等。
言澹仙官却上前道:“神座,天帝陛下口谕,不得耽误。”
“砰”地一声脆响,众人一惊,只见萧清流手里的那只白玉酒杯已经碎成一片齑粉,在晚风中扬去。
萧清流看向言澹,浅笑如故:“言澹仙官,我只是让我徒儿饮一杯酒而已,耽误不了多少时辰吧。”
言澹仙者看到他的眼神,心神不由一震,后脊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凉意,但碍于天帝的口谕他又不愿做出退让,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谢老儿心中感叹,言澹这孩子毕竟太年轻,太不会察言观色了,于是将他拉到旁边,小声地指点道:“你知道他是谁么,敢这么对他说话?”
言澹被谢老身上的酒气熏到了,忍着捂鼻子的冲动道:“他是谁啊!”
“他是麒麟神驾!”
言澹闻言,心里抖了三抖,立刻做出恭顺状识趣地退到一边。
卓青很快将酒取了过来并令准备了一套饮具,萧清流亲自帮尹歌斟酒。
尹歌取了酒,敬师尊道:“师父,徒儿祝您和师娘永结同心。”说罢一饮而尽。
萧清流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自己也好生保重,好了,去吧。”
尹歌看着师父的目光多了几分不舍,他心中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次和师父辞别便再无相见之日了,但他本就是寡言之人,不知该说些什么,讷讷了半晌便淡淡道:“师父,那徒儿告辞了,师娘那里恕我不能去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