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铮一直在院子外头手忙脚乱地招待客人,揽月东来来客爆满,苦了他帮着禾岫当了跑堂小二。
温画看萧清流下厨觉得有趣,便在旁边帮衬着,享一享这难得的清闲,正要问一问萧清流是怎么弄出个怪刀大仙的名号来时,南铮忽然神色惊慌地飞奔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
“师父,师姐,不好了,猎仙来了,客人们吓得都跑光了。”
萧清流正给一株凤莲雪蕊淋上鲜香可口的鲜芋汁,闻言,奇道:“他们来做什么?”
温画用手指蘸了点仙芋汁尝了尝道:“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南铮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道,:“我,我不敢去。”
萧清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为师和你师姐在,怕什么?”说着洗了洗手走了出去。
揽月东来的大厅里浮动着一丝萧瑟的戾气,几十张的桌椅都空荡荡的,桌上的饭菜散着诱人的香气,可惜没动几筷子,显然客人们都是急匆匆走的。
靠窗的几桌,坐着十几名风尘仆仆的仙士,衣衫上都绣有简单的金线花纹,他们男男女女个个面色疲惫,想必是刚经历了几场血战,身边的兵器无一不是泛着血腥气。
这一批客人全是猎仙。
所谓猎仙就是以自己同阶或阶品高于自己的仙僚为猎物,猎杀并取而代之,被猎仙盯上的仙者,要么杀死猎仙,要么被对方杀死,否则不死不休。
一半仙者看到猎仙都是绕路走,因此原本热闹的揽月东来,客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大半,只剩下这群面浮煞气的猎仙。
“老星,您也瞧见这儿的状况了,猎仙来了,您赶紧走吧,可别惹祸上身。”蔷薇座那儿,禾岫正战战兢兢请着寿桃老星赶紧离开。
寿桃老星敲了敲他的白果树拐杖,给旁边的小孙子喂了一块糕点,气哼哼道:“猎仙又怎的,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娃娃,我堂堂星君还怕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成?”
寿桃老星为了哄孙子兮泓开心,匆忙从老星宫赶到揽月东来,还没吃上几口东西,就被这群猎仙打扰了吃东西的兴致,他老人家如今正气头上呢!
旁边几桌猎仙听见了只不悦地看一眼老星,不过一名长相颇为壮实的青年仙士不耐地喝道:“喂,老头儿,怎么说话的?不要命了是吧!”
寿桃老星边上的小童脆着嗓门道:“我爷爷是十重天上的星君,辈分阶品都比你高,你一个后生这么说话,真是没教养,不知羞!”说话的正是兮泓,平日里被娇惯坏了,完全不知道这么说话会惹毛了对方。
那青年仙士横眉竖眼,怒道:“臭娃娃,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老子打得你尿屁股!”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嗤笑:“哼,我倒觉得这孩子说的挺对,某些人仗着自己猎仙的身份,横行霸道,目无仙道法纪,恃强凌弱,连那些低阶小仙都猎,唉,要是我啊,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躲着不见人了。”
说话的是独自坐在另一桌的女子,她眉目秀丽冷艳,一身墨黑描金仙袍,如云的发中簪着一朵白色小花,左手手腕上隐隐露出一段钢炼虎爪,十分凌厉,桌边横着一支碧玉短笛,仙气流溢。
青年仙士被女子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一通,登时气得面色涨红,冷笑道:“姓项的,你故意找茬是吧?”
青年仙士身边一名男仙压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讥道:“重刃,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寡妇,理她作甚?”
重刃闻言,怒气顿消,笑嘻嘻斜睨了眼那女子,回身坐下了。
那黑衣女子浑不在意他们无礼的讥讽,淡淡回击:“寡妇又怎么了,还不是打地你满地找牙?”
“臭女人,你找死!”重刃彻底被激怒了,怒目圆睁,抓起桌上的鎏金短刀朝女子砍杀过去,谁知短刀刚举到了半空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忽而在半空“棱棱”倒转数十下,从重刃的手里飞了出去。
揽月东来充盈着一股祥和缥缈的仙雾,只见后殿里,一名竹色长衫的青年笑如春风地走了进来,缓声道:“诸位都是客,何必刀剑相向,大家坐下来和和气气吃顿饭不好么?”他手里正握着重刃的鎏金短刀。
他身边还跟着一名蓝衣女子,手里抱着只猫儿,神态从容。
萧清流走到重刃桌边道:“这位仙者,你的短刀请收好,可不要再手滑了,伤了人可不好。”
仙家兵器,若能隔空夺去,就表示对方的实力在自己难以企及的境界,重刃身边的几个男仙女仙纷纷用眼神示意他,重刃见自己兵器被夺,本怒火中烧,触到萧清流和善的眼神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默默将短刀接了坐在一边。
温画水样的目光从厅中神态各异的人们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远远坐在一边斟茶自饮的黑衣女子身上。
这女子十分陌生,温画并没有见过,不过她桌上那只短笛却颇为眼熟,倒像是当年某位熟人之物。
女子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略一举杯,唇边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温画目光一顿,哦?有趣有趣。
第8章 项怀瑜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更新懒了,现在五千字奉上
揽月东来的气氛微妙地紧。
南铮、禾岫十分乖觉,纷纷上那猎仙的桌子问菜,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萧清流的饭菜香灭了个干净,那几个猎仙想是饿得狠了,珍馐佳肴甫一端上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寿桃老星捏着胡子不客气地评价:“牛嚼牡丹!”
萧清流乐呵呵地捧了壶醉芍药走过去道:“老星,消消气,这壶可是我存了五百多年的佳酿,您拿回去尝尝。”
老星将醉芍药往怀里一揣,乐得合不拢嘴,他的孙儿兮泓忽闪忽闪着一双大眼道:“大哥哥,你就是那位怪刀大仙么?”
萧清流向他眨眨眼道:“是啊,我不像么?”
谁知兮泓捏着一块桃花糕,蹦起来气呼呼道:“你骗小孩子!爷爷说怪刀大仙是个和他一样奇怪的糟老头儿,胡子有八十寸长,每天都在发脾气,晴天发脾气,雨天发脾气,阴天更要发脾气......”
寿桃老星慌里慌忙去捂孙子的嘴,朝面色抑郁的萧清流干笑道:“大仙莫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呵呵呵......”
“怎么童言无忌了?”温画悠悠走过了,斜斜睨了一眼一脸窘色的萧清流,笑盈盈道:“谁让你定下那些古怪规矩,又叫怪刀大仙来的,这可怪不得外人传你是这副模样了。”
兮泓揪着温画的一点裙摆摇了摇,脆生生道:“姐姐真漂亮,姐姐是怪刀大仙的娘子么?”
寿桃老星将温画打量了一番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抱着小孙儿并那壶醉芍药作了个揖,歉然道:“温......仙僚莫怪,童言无忌啊。”
说罢腾了云灰溜溜地远去了,隔着云端还能听见他战战兢兢的声音在呵斥兮泓:“小祖宗喂,你怎么什么话都乱说,你可知那位是神君是何人......”
温画往萧清流边上一坐,一手托腮,懒懒道:“师父,看来你怪刀大仙这个怪字是坐实的了。”
萧清流扇柄敲了敲额头,无奈笑道:“还不是你大师兄搞出来的名头,我算是给他背锅了。”
“大师兄?”温画诧然。
说道这位大师兄,就是萧清流的大徒弟,青麓山的首席弟子,如今的雷神——尹歌。
温画的印象中尹歌作为大师兄,严肃清正,比萧清流这个师父还稳重几分,不过他作风磊落和“怪”字却是不沾边的。
萧清流闲暇时得了本上古的食谱,捣鼓了一阵摸索出趣味教给当时还小的尹歌,谁知尹歌学着学着便出师了,开了揽月东来还得了厨神的称号。
后来尹歌成了雷神,晴天要打个霹雳,雨天需过一遭雷霆,阴天得雷声轰隆吓一吓底下作孽的妖魔鬼怪,于是便不得空在揽月东来常驻,萧清流这个做师父的义不容辞走马上任了。
他二人轮流掌厨,反正厨艺都上乘,至今无人发现。
“那天帝仙宴上撂摊子的那位是师父还是大师兄?”
萧清流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那天恰好是画儿你拜入青麓山的日子,为师等不及要见你,所以就找了个借口。”
温画依稀记得,当初她拜入青麓山时,恰巧是天帝的群仙宴,她一直以为萧清流对她是一见钟情,可如今看来,师父仿佛从很久以前就......
神思恍惚间,只听隔壁桌的重刃揪着禾岫,嚷嚷道:“偌大的揽月东来,就是这般待客的么?那老星倒是得了壶醉芍药,我们兄弟在这这么久了却连酒影子都看不到,小子,看不起我们猎仙是么?”
禾岫平日见的神仙大多仰慕怪刀大仙厨艺而来,个个都客客气气的,哪里有他们几个这般凶神恶煞,登时涨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我,我......”
南铮端了菜过来,见他们如此欺负禾岫,忍不住道:“那醉芍药是给有身份有教养的客人的,至于那些没身份没教养的可喝不起!”
一名叫弘元的猎仙呵呵冷笑:“小子,看你不过小小仙士,是不是想上猎仙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