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簿 (矫沂儒)

　　牛牛之前听说过镇上有赶大集，便一直想看看大集是个什么样，可是现在集市早就撤了，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牛牛就问小堂妹有没有赶过集。小堂妹才六岁，不过却比同龄的孩子要早熟一些，她说自己每年都会跟爸爸去集市，还把看到的见闻跟牛牛说，牛牛越听越羡慕，越听越想见识一下真正的大集。
　　正在感叹之际，他们两人已经走到村口了，这时夕阳已经西下，小堂妹建议赶紧回家，该吃饭了。可是鞭炮声还在村子里此起彼伏，牛牛虽然肚子也有点饿了，但是却不敢回去，只得找借口引开小堂妹的注意。
　　只见他随手一指，指向不远处的小山包说：“妹妹，我看那里挺好玩的，也不远，咱去看看吧。”
　　“不行不行。”小堂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那边听说是坟圈子，我不敢去。”
　　“什么叫‘坟圈子’啊？我看那边好像挺热闹啊。”
　　牛牛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小堂妹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真是，那边隐隐约约有灯光，而且还有人影在来来往往地走。怎么回事？自己明明记得那个方向是村里的坟地啊。
　　“好像是个集市欸！妹妹我们快去看看！”牛牛很兴奋，一想到自己就要看到传说中的大集了就高兴地拉着小堂妹向小山包那边跑去。还没等小堂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牛牛拉到了半山腰，只见山腰处立着一个挂着白灯笼的简易大门，大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约莫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似乎是看门的。
　　牛牛看到自己的同龄人，像见到了亲人一样马上跑了过去，到了面前才发现，这个小男孩不知什么缘故，眼睛以下都被面罩遮住了。牛牛一时间愣了一愣，半晌才开口问那个小男孩道：“你的脸受伤了吗？为什么要遮住？”
　　小男孩静静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只是拽了拽身边年轻男子的衣襟。牛牛这才发现，这两人身上的衣着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面的人穿的衣服一样，好奇怪，难道是在拍电视？
　　这时，小堂妹也赶了上来，她看了一眼戴面罩的小男孩，又看了看年轻男子，惊讶地感叹道：“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比电视里的人还好看。”
　　男子淡淡地看着他们，半晌开口道：“回去。”
　　“为什么呀？这里面是集市吧，我太想赶一回大集啦！”牛牛兴奋道。
　　“我们回去吧，牛牛哥哥，我饿了。”小堂妹倒是很赞同男子的话，拉着牛牛说道。
　　“饿了不怕，哥哥这儿有钱，进去给你买好吃的。”牛牛说罢，迈步就进，却被男子再一次拦住。
　　“回去吧。”
　　不说原因，只是字数由原来的“回去”多加了个“吧”，牛牛撅起了嘴，长这么大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要求，于是就开始耍赖撒娇：“不嘛不嘛，我就要进去。”
　　男子还没回答，就看到从集市里走出来两个人，同样是男的，也是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小。
　　“青竹，怎么啦？呦，哪儿来的小孩儿？”其中一个蓝色头发的男子看到牛牛他们，惊讶道。
　　“小孩儿？你是想进来看看是吗？”另一个掺有赤金色发丝的男孩嘻嘻哈哈问道。
　　牛牛心想，叫我小孩儿，你也不大啊，他噘着嘴点了点头。蓝色头发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
　　“真有意思，行吧小孩儿，大过年的，你们就进来看看吧。”
　　叫“青竹”的男子皱了皱眉，并不赞同的样子，但是却没再拦着牛牛他们，赤金色发丝的男孩接着笑道：“进去看看吧，但是只能‘看’不能摸哦。”
　　牛牛没听懂他说这话的意思，拉着小堂妹就跑进了门，门口无风，白色的灯笼却摇晃了起来。
　　“锦鳞……”青竹男子皱眉。
　　“安心青竹，既然选择进来，就没理由拦着。”叫“锦鳞”的蓝色头发男子看着牛牛的背影，无所谓地笑道。
　　牛牛一踏进集市，就把刚才那奇怪的四个人都抛到脑后了，他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什么都是新鲜的。集市人很多，但是意外的并不嘈杂，小堂妹紧紧地拉着牛牛，害怕道：“牛牛哥，我们回去吧，我觉得有点冷。”
　　“妹妹，那么早回去干嘛，你看这里多有意思！”
　　牛牛来到一个小摊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摊子上的货物，上面有各种吃食，旁边有个人也对这些吃食感兴趣，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交给了摊主，接着就从摊子上拿起一盒吃食走了，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对话，不知怎地牛牛就是看不清那个买走吃食的人的脸，不仅如此，他发现集市上的很多人的脸他无论怎么努力地看也看不清。牛牛又去看买主交给摊主的那个物件，不是纸币，似乎是个小元宝，牛牛困惑了，这难道真的是在拍电视？怎么买东西不用纸币？爸爸妈妈买东西可都是用纸币，或者刷卡的，这周围也没有摄影机啊，真奇怪。
　　牛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原因，他只得问那个摊主道：“叔叔，你收的那个是什么呀？”
　　摊主看着他，神情古怪，却不说话，牛牛只得又说道：“我妹妹饿了，我能买一块点心吗？”
　　说着他拿出身上的压岁钱递向摊主，摊主没接，神情变幻不定，像是惊讶又像是奇怪。接着摊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做牛牛的生意，却没接钱，只是拿起一块糕点递向牛牛，牛牛刚想伸手去接就被一个人拦下了。那是一位身材纤瘦，面带微笑的大叔，只见他对摊主微微笑了一下，摊主打了个寒噤，立马低下头，把糕点收了回去。
　　牛牛更不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叔不让他买东西，也不明白为什么摊主这么害怕这个大叔，大叔明明是在笑啊，有什么可怕的？
　　“孩子，你怎么到这来的？”和蔼大叔问牛牛道，语气温温的。
　　“我看到这边有集市，很想看看就来啦。”牛牛回答道。
　　“这就进来了？青竹是怎么看门的？”大叔像是自言自语，轻声疑问道。
　　这时，对面走来另一个大叔，下巴上有胡茬，不修边幅的模样，还没走到跟前便对和蔼大叔放开嗓门道：“老马，你自己又瞎溜达走了！也不等等我！”
　　“老牛，说好了一人巡逻一个来回，怎么叫我又瞎溜达？”和蔼大叔笑回道。
　　“大过年的，巡什么逻！欸！哪儿来的小孩儿？老马，是你带进来的？”胡茬大叔瞪大了眼睛道。
　　“不是，这两个孩子应该是没放鞭炮。”
　　牛牛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跟放不放鞭炮有什么关系，他拉着小堂妹，一脸疑惑地瞅着这两个大叔，不明就里。
　　“果然，这可不好。”叫作“老牛”的大叔凑过头闻了闻，“没有鞭炮味，让白丫头黑小子赶紧送他们出去。”
　　“不行！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看看大集！为什么不让我逛？”牛牛大声抗议道，一旁的小堂妹吓了一跳，紧紧抓着牛牛的手。
　　“嗬！还挺大胆！你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老牛大叔咂咂嘴问道。
　　“不就是集市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牛牛哼道。
　　“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还没等老牛大叔回答，老马大叔笑着说道，“你们想看什么就看吧，但是切记不要碰这里的东西，更不能吃。”
　　“为什么？我妹妹她饿了。”
　　“饿了就回家！熊孩子添什么乱！”老牛大叔不耐烦道。
　　“我不是熊孩子！我都八岁了！”牛牛抗议。
　　“不是熊孩子还这么咋咋呼呼的！”
　　“好了老牛，跟孩子吵什么架呢。”
　　“老马，他俩幸亏是撞见了你。这要是撞见了曹晨曹夜那俩货，还不定变成什么熊样了呢！”
　　“好好，我带他俩出去。”
　　“不行！咱们还有任务呢！你要是不好好巡逻，这帮子混球还指不定捅出什么幺蛾子，每年只有除夕能放他们出来赶集，他们可是想方设法想离开这儿呢！”老牛大叔说罢，瞪了那个摊主一眼，摊主一哆嗦，跪到了地上。
　　“那好吧，我让白丫头送他们回去。”老马大叔笑笑，转头对牛牛和小堂妹说道，“一会儿我会让一个白衣服姐姐和黑衣服哥哥送你们回去，记住了，如果路上碰到一个红衣服哥哥和紫衣服姐姐千万要躲到白衣服姐姐或者黑衣服哥哥身后去，不要抬头看。”
　　什么这衣服那衣服、这哥哥那姐姐的，牛牛听得一顿糊涂，倒是小堂妹点了点头。刚这么说完，就发现那两位大叔真的忽一下不见了，再定睛一看，此时面前真的站着一个面带笑容的白衣服姐姐和一个皱着眉头的黑衣服哥哥。
　　“哎呀，哥哥，你看，让我们带小孩儿耶。”白衣服姐姐看起来颇为高兴，“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牛牛刚想回答，却被黑衣服哥哥打断了：“白！”
　　“好好，不问就不问。”白衣服姐姐耸了耸肩，接着道，“好啦孩子，算你们走运，跟我们走吧。”
　　“可是……我不想这么快就走……”牛牛一改耍赖的脾性，小声道，不知怎么回事他有点害怕面前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