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簿 (矫沂儒)

　　“满族长贵庚？”曹殷突然问道。
　　族长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曹殷突然开腔有点不适应，过了两秒才答道：“不敢当，已经七十了。”
　　果然，曹殷想道，这个村子异乎寻常的年轻化，似乎村民的衰老速度极为缓慢。
　　“您都七十了？这么年轻？”慕容装作很震惊的样子，“天啊，您这是怎么保养的啊？不行不行，您得教教我们，是不是这山里有什么宝贝啊？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慕容的一席话按理说听的人会觉得很高兴，毕竟别人夸自己年轻是一件很中听的事情，但是这位族长听罢却古怪地笑了笑，仿佛不太愿意别人说他年轻：“客人净说笑，哪有什么能延年益寿的秘方，可能是我们这里空气好没污染，不像你们城市里压力那么大，人人都亚健康了。”
　　连“亚健康”这个词都说的那么溜，果然接受了一定的文化熏陶。显然，这个村子根本不像表面看的那样闭塞，而且这里年轻人很多，按理说，如果家乡贫穷，年轻人普遍都回去大城市工作打拼才对，很少会回到家乡，除非在外面混的实在是太差，才会不得已回乡谋事，这里明显和实际格格不入。
　　“满族长，您说的太对了，这里山清水秀的，我都想留下了。咱们村子主要靠什么赚钱呀？我看我能不能干，能干我就留下了。”慕容继续玩笑道。
　　“你们年轻人啊，真是看见啥好奇就想尝试啥，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肯定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呵。收入主要是草药和打猎，这里水土特殊，能种出稀有的草药。”族长笑笑，简单介绍道。
　　说着说着，三人就到了族长家的大门口。曹殷抬眼望去，这是一片类似四合院的房子，院子不小，看起来是村子里最高档的住所了，族长家果然不同凡响。大门是开着的，满族长说了声“到了”，然后伸手作“请”状，率先进入了大门。慕容犹豫了一下，说实话，这片房子看起来很不错，但是却给人一种压抑感，他装作赞叹的样子，没有马上走进去，寻思先大体观察一下再说，谁知曹殷也有此意，只见曹殷轻轻拽住了他的胳膊，示意他先不要进门。
　　族长站在门内，奇怪道：“二位怎么不进来？”
　　曹殷顺势靠向了慕容，慕容会意，便对族长扯谎道：“我表弟刚才没做准备运动就下水了，有点抽筋，现在还没好，想活动活动再进去。”
　　“啊……严重吗？家里有医生，我把他叫出来。”族长说着就迅速往屋子里走，深宅大院的，估计不会太快回来。
　　“古怪。”曹殷待到族长离开后，正了正身形道。
　　“黑气冲天。”慕容点点头，“人也确实古怪，你救了他孙女，他孙女怎样？”
　　曹殷没回答，摇了摇头。
　　慕容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是“他孙女不古怪”还是“不知道”，刚想具体问问，就看到曹殷蹲下身似乎在看门口附近的土。
　　“怎么了？”慕容问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想进去？”
　　“不是我不想进，而是他们不让我进。”曹殷用手拂了拂门口的土，低声回答。
　　“什么意思？”
　　“你看。”曹殷拂开了地上的浮土，示意慕容来看。
　　慕容蹲下身去，只见浮土下面埋着一条用某种红色颜料画的线，线用一层浮土盖住，不知道有多长，曹殷只是拂开了一段。
　　“这是什么？”慕容奇道。
　　“应该是朱砂。”曹殷摸了摸道，“混了……鸡血？还是金鸡血。”
　　“为什么这么做？”慕容不解。
　　“一般来讲是为了拦住恶鬼保平安的，但是除了朱砂和鸡血，上面还有符咒的力量，看来这不仅仅是为了拦恶鬼。”曹殷说罢，指甲“咻”地一下变得又尖又长，只见他用指甲划开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在朱砂线上。黑色的血迅速融入朱砂线中，只觉周围气息突然波动了一下。刚这么做完，族长就带着几个人赶了回来，曹殷迅速站起身，却没再靠向慕容。
　　“多谢，好多了。”他这么说完，就一步踏进了大门。
　　慕容见状，收起疑惑也跟着走了进去，满族长也没坚持，不仅没坚持，而且也少了担心恩人的殷勤劲儿，只是走到前面继续引路，同来的几个人也不说话，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慕容算是看明白了，他们根本不受欢迎，若不是他俩救了这家的人，说不定早就被赶出村子了。
　　三
　　满家的宅子很大，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一路都很安静，仿佛没什么人住似的，跟在他们后面的人，进到院子之后就有秩序地散开各干各的去了，整个过程也很安静，规规矩矩的，乍一看没什么不妥。只有一个人仍旧跟在最后，身上还挂这个药箱，看起来是个医生。慕容皱了皱眉，稍微离他远了点，曹殷大概也觉得不大对头，也向那个医生看去。
　　那个医生感知到曹殷的目光，抬头对他们笑了一下，医生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长得斯斯文文的，笑得却不单纯。曹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啧”了一声，这个中年人不单单是个医生，他的身上还有一股道观里的供香味儿。
　　【待续】


第83章 鬼村之六世同堂（4）
　　想到这里，曹殷故意放慢脚步，装作疲累的样子，落在了慕容的后面，挡在医生和慕容之间。虽然慕容的道行不算浅，但是既然这个医生有股子道观里出来的气息，最好还是不要让慕容离他太近。慕容了然，对曹殷笑了一下，两个人跟着满族长走了几分钟，来到了一所小院内。
　　“这里是客房，二位先进去休息休息，吃晚饭的时候我会派人来请，二位是阿月的救命恩人，到时候我们全家再好好感谢。”满族长说道。
　　“满族长您太客气了。”慕容微微笑道。
　　“对了，这位小哥确定不需要看看医生吗？你在湖里待的太久了，我们这儿的湖水又太阴冷，还是让胡大夫看看为好。”
　　满族长看了看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医生，客气地问道。慕容看了看曹殷，曹殷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中年医生胡大夫听罢，客气地上前：“鄙姓胡，失礼了。”
　　说罢就让曹殷靠在床边，为他把起脉来。曹殷自然是没病的，而且身为鬼仙是不会有脉搏这种东西的，慕容暂时不知道他突然让医生诊病是为了什么，不过他明白曹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于是任由他去，自己和满族长闲聊起来，想问问这个胡大夫的来历。满族长话不多，只是说胡大夫原本是个修行之人，一年前游历至此，正赶上家中的老人生病，众人束手无措之时，多亏胡大夫手到病除，再加上村子水土特殊，能种出稀有的草药，自此胡大夫就作为医生留在了满家，一边行医一边研究这里的药材。
　　“那位得病的老人不会就是您吧？看您的身体这么好，原来是胡大夫调理有方啊。”
　　“不是，生病的不是我。”满族长笑笑，明显不想细说。
　　闲话间，给曹殷的诊疗结束了，胡大夫说曹殷是疲劳过度，再加上没做准备运动就下湖救人，湖水阴冷，导致寒邪侵体，得了外寒，但不严重，服几服药休息休息就好了。言罢，写了副药方子，满族长点点头，说一会儿去药房抓药煎了送来，村子靠种植草药为生，几乎每家都有药房，所以很方便。
　　慕容谢过满族长两人，二人也不多言，嘱咐他们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慕容见二人走远，这才故意笑道：“小殷，你真病了？”
　　“这村子有古怪，必须找个理由暂时留下。”曹殷冷冰冰地回答道。他说的不错，这个满族长看起来并不想让他们长待，要想留下，必须得找个理由，所以曹殷施了个障眼法，迷惑了一下医生，让他误认为曹殷得了外寒。
　　“这个村子确实古怪，但是你确定这里是杜门吗？”慕容的言外之意就是，如果不是他们要找的杜门，那么他们大可不必非得留下，村子是麻烦，绕过去也无不可。
　　“刚开始确定，现在不确定了。”曹殷皱了皱眉，“但就算不是杜门，也是其它八门之一，既然来了，破坏了也是好的。”
　　“嗯。”慕容思考着，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那个胡大夫，你离他远点。”
　　“嗯……嗯？”慕容原本无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听到曹殷让他小心那个医生的话后立马抬头看向曹殷。
　　“他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医生，那个族长说他是修道之人，可是身上却有尸体的气味，虽然被药香掩盖不太明显，但是瞒不住我。他留在这里，恐怕不是研究药材这么简单。”曹殷的话很明白，既然是修道，就有可能会察觉到慕容的身份，这样会很麻烦。
　　“没错，这个族长，一直在撒谎，而且他说家里还有老人生病，如果是和自己年岁相当的人，他不会说‘老人’二字的。这么说的话，这个家里还有比他年岁大的人，这个村子还真是长寿。”
　　“宅子外面那条朱砂线取的是‘百鬼莫近’，朱砂和鸡血全是辟邪之物，不仅能让一般的孤魂野鬼远离宅子，连道行低一些的拘魂吏也无法靠近。”曹殷神色不善道，“就是我，如果想长时间地待在这里都得破了这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