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回来了!”小丫头迎了来,恭身向着他。
“嗯。”他直起身子,慢慢向着房间踱了去。忽然听着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他回了身,正看到一个女子领着几个小丫头向着这边行来,她手里还拎着食盒,看到他回身。向他略福了一福:“少爷,奴婢是夫人屋里的翠缕。夫人让奴婢把雪花糕拿给您。”
“哦!拿我屋里去吧。”他看也不看的就向着屋里而去,娘还真是心急啊,这厢他刚撵了一个,立马就又弄个什么翠缕来。他行到门口,正看到小白端个大铜盆打屋里头出来,里面盛着半盆子水,漂着块抺布。她见了他,忙打个立正直在他面前,低着头:“少爷好。”换了身衣服,还是小厮的腔调。他的唇边一时浮了笑意,看了眼她:“放了盆子,跟我进来吧。”
他坐在屋里,示意翠缕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就开始招呼小白:“过来,这个给你吃。”
翠缕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见他的神情。生是将口里的话吞了回去,她可不是碧竹,以为自己是夫人派来的,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结果让少爷没脸,一晚上没呆就让给轰回去了。她微微看了一眼小白,后者一脸木然,干瘦的模样,真不知道少爷是看上她哪点了。
“早上吃了什么?”他托着腮,一脸意趣的盯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他掀开食盒,是三层精美的糕点,首层梅花攒金丝的墨盘子里,放着雪片糕,细软白嫩,真如初雪切成片一般的。
“早上喝了粥了,少爷。”小白立在他的身边,却不动手,眼看着糕点,依旧是那空洞洞的黑,什么都没有。
“给你吃!”他看着小丫头将盘子一层层的端下来,又沏了茶给他。他略动了指尖,示意旁人都出去,浑不顾他们寻究的目光。只看着她:“还不过来吃?”
“奴才不敢吃少爷的点心。”她应着,身子像一根竹,却是挺直。
“你规矩倒是记得清楚。”他示意他而前的凳:“让你吃你就吃,过来吃。”
“是,少爷。”她侧身坐了一小半在凳上,眼中掠过一丝丝光来。这一点点的微光,没逃过他的眼,让他的唇角,微微的扬起。
她小心的捧起一块来,细细的糖末沾在她的手指上,像是浮上一小层白霜。他盯着她的手指,细细的,却粗糙,皮都是皱着的,哪像是个女孩子的手。更像是四五十岁的半老妇人!他微微的皱了眉,看着她一点点的将点心送进嘴里,她吃的不快,很小心。细白的雪片糕在嘴里慢慢的融化,她的唇边沾着一些白,她吃得认真,像是在细细品味那丝甜美。他看着她吃,第一次觉得看着人吃东西也很有意思,她并不狼吞虎咽,当然这也是府里的规矩,她的眼微垂着,眼底的微光隐隐灼灼,蕴出一丝动人的光彩。
她只吃了一块,便起了身,他扬着眉:“接着吃吧,我反正也吃不下。”他看着她:“以后我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不用跟着他们一桌吃饭。”
“是,少爷。”她垂着手,轻轻应着。
少爷对她真是好,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人会对她这么好。她终于有了自己的被窝,她昨晚躺在那么暖的被窝里,让她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暖。她觉得自己甚至比小白更幸福了。自从来了东府,她觉得就已经过上了小白那样的生活。小白有一个小小的窝,是一个用旧的藤筐的筐底,里面是细软的草,她从来都没有过。她一直是睡在门外的,有一次实在是冷的受不了,她蜷进小白的窝里去了,那里很小,她蜷成小小的一团,还是将窝给撑坏了。因为这个,她被张大姑暴打了一顿。她当时就想,她每天也做很多事,洗衣服,做饭,整理房子,帮忙开铺关铺。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窝,不能给她细软的草。后来她慢慢的明白了,因为她没有用。她的做的工作,张大姑也能做,这样她就没有用。但小白不同,小白可以守门,守着家里的鸡,守着家里的财物。小白可以整夜的不睡,防着淘气的孩子和小贼。张大姑不能做,张大姑不能整日的看着鸡,小白能做,所以,小白有用。一如家里的鸡,可以下蛋,这件事张大姑也做不了。所以,鸡也有用。唯有她,是没用的。
她入了东府,喂鸟,这件事,老爷不能做,但她能做。其他人也能做,但其他会死,但她不会。所以,她有用了。所以,她有了一个窝,虽然只是草而已。她可以整日不睡的看更,别的更夫做不了,她是有用的。她一直的这样坚信着。
但是现在,她又有些茫然了。她有了比窝更好的,有了温暖的铺盖,可以睡在豪华的房子里。但是,她不知道她还有什么用,不能再喂鸟了,也不用她看更。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她所做的其他事,别人都可以做,而且都抢着愿意做。她又没有用了,但少爷却对她更好。还对她说,要她吃很好吃的糕点。还说,他吃什么,就要吃什么!但是,她还有什么用呢?守夜吗?但是少爷不要她张着眼整夜不睡,少爷让她睡。她还能做什么?她觉的不安在放大,没用了,会不会就这样被赶走?再次丢在大街上,再也没饭吃,也死不了!她凝着眼,呆怔在那,盯着那些点心。很好吃的雪片糕,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她狠狠的记住那个味道,至少,她曾经吃过。
星言看着她,她的眼又那样空洞起来,那样的黑,那丝光隐去之后,便是无尽的黑了!他看不出她的想法,她似乎心是空的一般,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空,让他的心也有些晦涩起来。他从不觉得有谁可以影响到他心情,就算当今圣上也不能。但是她,却是如此轻易的,让他的心,明了又暗。
入夜,星言早早睡下,却是无眠。日子一旦是悠闲了,却是不好入睡了。他撑着肘看着地上躺着的小白,她蜷成小小的一团。她的睡姿一直是这样,蜷着,整个身体只在被子里只有一点点小小的拱起,像一只小猫样的。她闭着眼,嘴角紧紧的抿着,眉尖都微蹙着。夜凉如水,他忽然看到窗还敞着,正冲着她躺的铺盖。现在还是初春,到了晚上也是有些冷的。他刚是坐起身,她一下就睁开了眼,撑起身来轻问着:“少爷,要茶么?”
他怔了一下,虽然是料到她必然是如此警醒,还是有些发呆。他看着她自铺上站起来,只着一件单衣,微风袭来,不停的摆着。
“关了窗吧,有些凉。”他看着她,想一下又说:“我渴了,倒杯茶来吧。”他不想让关心太过明显,随口说着。
“是的,少爷!”她说着就趿着鞋,向着窗户而去。他赤着足站在脚踏上,看着她关了窗,又从桌上倒了盏茶过来给他。他随意的向前跨了一步,踏在她的铺上,他的脚刚一沾上她的铺,便觉得脚下只是微温。这里是她刚刚躺过的,她竟没暖热?!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褥子,很软,虽然是半旧的,但絮子是新弹的,所以还是很松软的。被子也不薄,但,她竟是暖不热的?!
“少爷,茶。”她伸手向着他,他去接,却是接触到冰凉的指尖。让他的眉,不由的又锁了起来。他胡乱的饮了一口,向着她:“上去。”
她微怔,不解他的意思,一时站住了。他随意的将茶盏放到小几上,看着她:“上床睡去。”
“奴才不敢上主子的床。”她低着头,立着不动,身体细竹一样。她这般的枯瘦,热力是极是有限,定是暖不热的。
“让你上去就上去。”他微喝了一声,她不敢再多言,弯腰就去抱自己的被子。他一脚踩住:“上去,钻进去。”
“是,少爷。”她再不敢多话,乖乖的爬上床,随手掩了被的一角,侧身向里而卧。她面冲着墙,细小的身子几乎不占什么地方,整个人僵在那里。她连枕头都没枕,就那样侧躺着。
他随着上去,伸手一拉,将大棉被直覆住两人。他看着她:“过来,靠过来。”他低声说着,连被窝都暖不热的家伙,让他没来由的又气了起来。
她机械的向他靠了一点点,少爷的被窝里真暖啊,一股热气暖暖的包裹着她,让她浑身都要软了一般的。他忽然伸了臂向着她的腰,一把就将她直勒了去。她真瘦啊,只有一把骨头,身子硬硬的,像一个薄薄的小铁板。不知是因为与他太接近僵硬的缘故,还是她原本就是这般的硬。他托着她的头,将她移到枕上,将被角掖严密,她动也不动,像结木头一般的任他动作。
“睡吧!”他勒紧她,感觉她的气息一起一浮,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很细小,却是在颤抖着:“还冷吗?”
“不冷,少爷。”她轻轻的回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从来没有人抱过她,从来没有!她感觉到他的胸膛,宽而韧厚,感觉到他的心跳,平缓而有力。她从未与人有这般的接近,感觉他的气息在她的身后,温暖而和煦。她又想起小白了,温润的舌头,毛绒绒的身躯。不,小白同他不一样,小白不能把她全身暖暖的包裹,小白不会这般勒紧她的腰身,小白不能这般紧紧的将她支撑,不一样,完全的不一样!她闭着眼睛,不敢张开。她怕是一场梦境,张开了,梦就碎了。她从未做过梦,这一场,让她如此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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