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萧亮凝了眼,重重的点了下头,身形一闪,便掠进林中。
星言回身进了屋,小白此时睡得正沉,他用迷香熏了她,让她陷入深梦之中。他看着她沉睡的脸,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小白,我带你回家。”他有些微醺般的看着她:“我想杀了倾绝,但我不能再等了。再多等一刻,我就怕你的命少捱一时。我得救你,没了聚灵咒,你也得活着。”
他站直身子,他最近一直刻意让自己的血气溃散,身体状况一直很糟。目的就是不想让天狗查觉到他开封的法血,为了让血气更溃,他把骊儿藏在自己的体内。两个月了,他现在感觉气虚的很。但是,他还是得撑着,撑着活着!
他指尖荡出黑气,浮摇在屋内,双掌交握,额心突现浮图!墨虚荡于夜,通灵我自知!法血得继世,与尔相执持。魅眼泛千波,含笑百花零,与我共生死,相知于此时。他轻轻呢喃,双眼突然灼出红光,骊儿。他微微低语,口间氲出气来,丝丝缕缕,在屋内化做一只大鸟,展翅之间,毫无声息,引颈向他,微微抚摩。
“星言。”她眼珠赤红,看着他:“你叫我。”
“回缀锦。”他轻拂她的头颈,低声说着:“带我,小白,萧亮,张宏,洛天,莫希,陈辉跟陈泰,七男一女,你可负得下两人?”
骊儿看着床上的小白:“她看起很轻,应该可以。其他,正好!”
星言微笑,当初他只带除萧亮之外五名随从。天狗还以为他是为了向他示好,表示对他的遵从。皇上甚不放心,想加派人给他,也被他婉拒。人多了,天狗必然生疑,这几个人,实在是,刚刚好。
他抱起小白,径直出了房门。山顶轰鸣不绝,他静静的在院外站着,小白,睡在他的怀中。他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如果,这里真是一座深山老林,没有这么多庄园。只是一座野山,他在这里建个院子,与她一起看夜空的星,多好!
一会工夫,萧亮已经带人过来,他们向着星言:“大人,我们不再等天狗那厮死了再走吗?”
“天快亮了,现在走。”他说着,看着身后跟出来旋飞的鸟:“骊儿!”
“是的,星言。”骊儿在空中低低的旋飞了一圈,忽然双翅一开,尾翼如屏展:“凌飞,凌境,凌舞,凌清,凌翔,凌据,骊魅六展翼。”她翅展低鸣,身形发碧,月光之下,一分为七。有如剪出的连边纸人一般,翅连着翅,尾接着尾,齐齐低鸣,然后一下分开,上下翻飞。除了中间那只,其它皆是灰色。
众人一跃而上,大鸟引颈,几欲震飞。但恰是此时,突然林中一声低嗥,一道银光直窜而出,大口一张,正咬到最后萧亮的脚上。一头狼,像个小毛驴,一扯之下,萧亮只觉骨痛若裂,他闷哼一声,一手就劈上它的颈窝。那狼竟死不松口,鸟强拖上空,却一直掠不高去。萧亮只觉头晕目眩,它的口有如一个钢矩夹子,生生要把脚咬下来。正在此时,星言忽然自上而下,直冲而来,一把拉住萧亮的手,直将他向上拖去。萧亮身上的巨鸟回拱头颈,尖喙直穿狼腰,哗的一下,直掀开它的腹皮,肠子都要直拖出来。但饶是这样,它竟然还不肯松口,不仅如此,它身后竟又窜出十几条,全向着萧亮而去。
“星言,你快走。”萧亮的脸已经变了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额间泌着一层层的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一起走。”星言低语,骊儿一下翻飞到萧亮身侧,挥翅一抖,只听嗞的一声轻响,那狼一下子四分五裂,只剩一个狼头,还死死咬着萧亮的脚不松脱。鸟儿身子一松,一下弹空而起,余狼直扑了个空,围着那下面一滩血狂嗥不休。
倾绝挣扎着扑过来,刚才趁宁扬卷起风沙,他便带着狼借树丛下山来。半山腰间,他的狼已经嗅到小白的气息,但是,但是还是……他浑身血脉就要突暴,目欲呲裂看着天空之上,漆黑之中,在星言的怀中,那分明是小白。
他浑身乱抖,此时眼角已经渗出血来,他挣扎着想化形,但不可能。他连站着都很勉强,他根本无法再变成野兽。夜哥此时已经重创,他也一样出不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旋飞,凌于天空之上。
“当时你放过我,今日我还你这个人情。”星言看着下面的他,低声说着:“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说着,骊儿已经引颈突鸣,一展入云天,黑夜之中,再无踪影。
“你,你……”倾绝撑着树,身体颤抖不休,他看着茫茫夜色,突然一口血直喷出来。然后,他的身体,就直直的向前栽倒了下去。
凌霜一直守在山下主道出口之外,山顶通红的火光让他心底微沉,竟隐隐有些不安。他一直相信他的主子,他还带着宁扬,应该没有问题。他只需守好这里便罢,那驭灵之人就在山上,宁扬绝对不会找错!但是,为什么大半夜过去,还没有下来。反而动静越来越大?难不成,还有其他别路人等也在上面?他刚刚令人搜了两镇,将无籍,暂籍之人全部拿获,没有小白的踪影。狼也冲上山了,小白也该在山上了。若是山上全是驭灵之人,他带人上去也是无用。但是,若是那驭灵之人还带了别的随从,从中作梗,王爷也许就要吃亏。深夜搜山,实在杂乱,反倒容易让人走脱。最稳妥的方法,当然是等到天明。但王爷现在也不下来,令他心底开始有些燥浮起来。他看着身边的灼光,它一直不停打嘶,踏蹄紊乱,燥动不已。他微微忖了一下,勾手示意身边的近卫:“你带一队人,轻装上顶,看看情形!不要打草惊蛇,不管民居,径直上山。”
“有灵物。”宁扬碧眼一凝,身形乱舞:“我们让人耍了,老笨蛋!”他低呼出声,但鹤影紧追不放,尖长的喙直向着他的心脉!硫磺火烧得他浑身气血乱翻,心神乱荡,令他口中嗞响。
“先收拾了你,再对付你的帮手。”天狗双掌乱震,指尖疾舞:“识相的,就把聚灵咒交出来。”
“你真是一头蠢猪。”宁扬双眼暴张,口中喷薄出碧气:“那不是倾绝,那是……”他正说着,突然腰腹急痛,鹤影铁爪已经戳进他的身体,直直勾进他的脏腑之中。
天狗也觉出那灵罩之力有些异样,跟之前狼灵不同。但是,他此时不可分神,布制罡阵,稍有错乱,就会全军覆没。他凝神摒息,双掌急推:“硫磺火阵!”制驭强诀,大火又掠高了数丈。鹤影又清晰了几分,光影闪烁之间,又有新的鹤影渐渐清晰出来。
“好吧,那我就陪你玩!”宁扬吃痛,浑身一卷,风沙大扬。制驭所出的都是幻影,他用毒或者用噬都是无用。但对方所对他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弄死那几个人。但他们阵密,丝毫无漏,实在是麻烦死了。
第十七章 突痛,猜想
狼舍后堂密笼的空场,娇阳胜火,碧空万里,连一丝风都没有。外围的几株歪脖老槐蔫头搭脑的萎靡着枝叶,蝉嘶声的鸣叫。抱怨这灼热的夏日。高架的铁笼已经空荡了大半,笼门都是大敞的,有几头狼已经溜哒出来,懒懒的趴在树荫之下,下巴贴着地,四肢都开摊着,垂着耳朵眯缝着眼。偶而不耐的晃晃毛绒绒的大脑袋,驱赶着讨厌的小飞虫。有几头还安份的守在笼里,蜷在角落,偶而松抖几下毛绒绒的大尾巴,表达自己的闲适自在。
空场正中躺着两个人,都是呈大字开型平平的在滚烫的石地!灼热的暑气漫在空气之中,让这里都要蒸腾了起来。倾绝,就这样一直躺在这里,阳光有如万道利刃,四面八方的投射下来。他看着碧蓝的天,刺目的光晃成一团炽白,让他的眼发黑,让他的眼底疼痛。他未觉一般,依旧看着天空,看到一丝浮云,慢慢的移动。
夜哥在他的身边,同他一样的姿势。但是,他无法做到像他那样静止不动,他被晒得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脸颊都是红烫,汗从发际中刚刚渗出,然后又被灼干。浑身都是灼热的刺痛,像是这样的光,如同要把身上戳出无数窟窿。
“你不热么?”他忍不住开口问,却不甘休先退却,依旧执着要跟倾绝保持一样的动作!
“我冷。”倾绝低语,他的唇已经暴裂,皮肤烤得发红,但他依旧说:“我冷。”
“你的狼少了好多。”夜哥怔了一下,说着:“我可以让……”
“不用了。”倾绝应着,在他左手边,巨大的头狼蜷在他的身侧,同他一起暴晒在烈日之下。它的腹部被扯开了,此时包裹着的伤布还带着斑斑的血痕,它的左后腿还夹着板,以一种奇怪的姿态崩直着。但它的眼半眯着,鼻腔里呼呼的带着热息,神情却是一派闲然。
“它老了,我不想它再让它跟新来的年轻后辈去争夺头狼的地位。”他的声音飘沉,如咽一般,略有些喑哑,却是清晰。
“对于狼而言,这是一种尊荣。”夜哥侧目看着那头巨兽,可以感觉到它浑身此时所散发的宁静气息。
“对于人而言,它是我出生入死的朋友。”倾绝看着那白炽的火球。它一生都在维持自己的尊严,对着年轻的后辈也不示弱,它一直有保有这种尊荣,并一直持续到了今天。他把它从小养大,它没有成为妖狼的慧黠,却有着野兽执着的勇敢。那么现在,他所能做的,就是把它的尊严唯持到底。让它保持着这份头狼的顽强,一直走到生命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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