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扬此时像一瘫烂泥一般歪在榻上,折屏隔出的小空间温暖如春。小坐炉上暖着酒,香气蕴散出来,让人闻了便是微醺。他半睁半闭着眼,身上是淡青色的拉绒长袍,开襟袍当毯子盖在身上,半撑着头,长发披散,简直像个半醉美人,慵懒又美艳。
“孩子也生了,战事也平了,死灵也不来了。”宁扬如梦一般轻哼着:“好事都让你占尽了!”
“你嫉妒啊?”倾绝坐在他边上的大靠椅上,他今天又穿了一身白,裹绒的白袍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他十指交叠,一副自得意满的样子。唇边抖出细小的弧线。微微的眯着眼眸。他在感觉小白地气罩,很平静,静得像在这屋里的悬漏,一滴一滴,入水成漪。散成一圈水晕,然后化为清明。
“你真要上京去?朝中有杜劲轩,现在又多了南宫修。不仅凌佩,连漠原已经牢牢控制在你的手里,你此番还去京里干什么?让那傀儡退位,你上去不成?”宁扬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这张榻真是太舒服了。他都想偷运回凌波谷去了!
“我入朝是辅政,不是去夺宫。战事已平。缀锦合书已签,当下我是首辅,新帝尚幼,我总不能常年驻外。”倾绝伸手去拿酒杯:“早则春末,晚则秋初,总是要去的。”
“辅政?”宁扬笑起来:“别跟我说你当了爹。就性情大变起来。驭者事平,王者事起,你碧丹倾绝,哪止泛泛。当时不肯做地太绝。是因你分身无术。驭者这边扰乱不休,战事纷起。不要以为你像个大善人一样笑一笑,就以为要惠及其他了!”
“呵呵。”倾绝扬眉:“天下啜手可得,已经无趣。我早说过,你猜不到我的想法。你还非要混猜!”
“你真要去辅政,让那个蠢货坐稳宝座?”宁扬睨睇着他:“你有那么好心?”
“当然没有。驭者于缀锦的经历,便是最沉重的一课。我此时激流勇退。早晚成为丧家之犬。我要再进一步,便会引发夺宫之变。当下所做,是要平衡,再行筹谋,方是长久。不是贸进贸退!”倾绝微微侧眼:“我有灵物在手,身边强者如云,真要闹起来,我当然稳赢不输。但是当下五国平享天下,只是暂时。若国内生变,必引他国连锁反应。驭人不同驭灵,光凭血力且是无用。当日我来到凌佩,入了这个局,便知道,易入难出!不是光有力量,便可从容。”
宁扬静静听他说,唇边笑意更深:“你将此称为驭人?”
“不是吗?看到他们的弱点,然后一一击破驾驭,比起纵横强力以夺天下,操棋驭子更有意趣!”倾绝轻笑:“若论我心所愿,当然平静度日为上。但事事哪可遂心愿,既然如此,便于峰顶浪尖谋得平静,不是也算得我所求?”
“看到坚慕权好势,但却具有控兵之力,于是让他驻边。以强权拉拢,让他为你所用。看到修文采飞扬,于是让他从文。知道他郁郁难舒,便让他志得高云,甘心成为你的棋子。杜劲轩心思细慎,却生性胆小,让他为相,便会事无巨细,皆依托于你。左成与顾正,贪婪成性,便给他肥缺,高金厚赏,让他们一直有利可图,蒙了眼耳,成你走狗。刘宗忠厚老实,胸无大志,但为人稳重,于是让他在北关,安抚民意。袁展平勇力有为,却有勇无谋,便放他当箭,成你先锋。”宁扬一叠连声说着,点头微笑:“还有其他人,或是因情,或是因义,或是因志,无论是诡滑成性,还是蠢笨执拗,只要有用之处,你皆可所用。”
“这样好累,死灵并非灵物至尊。人才是!”倾绝轻叹:“既然脱不得身,只好乐在其中。当找乐了吧!”
“呵呵,于小白那里,学到凡事舒展,不再蒂芥满心。”宁扬大笑出声:“那么小白呢?你让她当你的录事,惊世骇俗,把娘子带出来当官。这世上也就你做的出来!我还以为,你教她练几年字,然后要她理家呢。”
“家事锁碎,府里设七局四掌,各有杂物纷繁。而且大小奴才无数,小白为人太实在,记好不记仇,要她压服奴才,根本不可为。”倾绝轻饮一口,当初她问他当年花池让人下药地事。她只是问他,为何那时要整治她,却根本没问,是何人要害她。因为她已经把何人要害她这个问题扔一边去了,或者说,她早忘记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记得好,所以光亮清澈,不含杂质。
“唯才是举,她的才华不在这些纷杂,生要把她往那里归,不是浪费吗?。”倾绝微笑:“她值得更好的,更高的,更自由的。”
“当初你早看出。倾灵不是当官的料。你故意丢余平给他,让他天天战战惊惊,又不敢逆你,真是生不如死。”宁扬又故意往事重提,让倾绝微微蹙眉。
“你当初肯写信给他。已经是最大地让步。也算是舒展胸臆了!”宁扬知道,此时再提,他虽然不快,但不至燥狂:“他没死,四月大战之时,我在余平匿气,以图接应。他瞎了一只眼,但没死。”这件事。肯定没人报他,根本没人敢报。
倾绝不语,余平从六月开始便上折给他,他一份没看过。没看,不代表不知道其内容。如果倾灵死了,余平统之职空出来。莫奇莫洋必是要告诉他,让他再选官员补上。但他们没提,当然就是倾灵还活着。至于报奏是不是要看,是不。再紧再急的事,他自有主张。他们呈上,他不看也不敢相催。
“我知道,你已经不计较过去。但不计较。并不代表与他有什么情谊于中。不恨,不代表就可以爱了。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残废,右手永不能举。稍动便疼痛非常。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既然你也不想管他了,何苦还要让他职任辛劳,不如让他归田罢了!”宁扬坐起身来,刚要再接着说。倾绝已经站起身来:“你也知道,他的事我不想管了。何必还来说!”说着,便慢慢向外踱去,小白在外面呆了好久了,他不放心,想出去看看。
“那你…….”宁扬看着他地背影,他轻轻说:“小白产前,我已经交待凌霜,让他再派属下接任余平。你天天睡得跟傻子一样,这会子来教导我。”
“你!”宁扬瞪着他,一脸语噎,一赌气又躺回去,索性揪了厚毯子将自己包严:“混蛋,说我后知后觉是吧,那我什么也不管了。我一觉到开春,你以后少管我要药!”他碎叨地话还没说完,已经听得门响,倾绝已经出去了。
小白此时站在屋顶高檐,一身暖红轻裘格外明艳。腰间细穗荡风而舞,长裙层裾有如飞花。她双臂招展,单足而立,大裙摆因她反提的足尖开出大半扇花屏。她手面向上,指尖轻抵,两滴血滴逼指而出,渐拉成线,汇入身边空中,抖展间开散,然后越来越淡,最终化无。前几天下了场大雪,此时房顶皆白,唯有她的红色,格外艳美。
她身姿婀娜,生产过后,依旧是女儿般纤细,却凭添了成熟的韵味。让厚厚地裘袍也难掩她的灵珑,凌破散成风罩,荡在她的身周,慢慢罩气加浓,然后开散。她地发与袂,皆是随着凌破地风旋而微动,没被北风裹乱,格外曼妙动人。院里的奴才,皆是仰头看她,看呆了眼。
她一脸专注,眼平视向前,在那里,她可以看到凌破的面容。唯有她可以看到!“够了。”他在轻笑,声音汇入脑海,体内的汲风丹在随血而动,让她身体血脉,通行无阻。
“够了!”这个声音不是凌破,小白微怔了一下,这才回眼向下。看到倾绝负手立在院里,抬头向着她,眉尖若蹙,眼底却是温柔。
她兜风而旋,然后纵身向下,却是缓坠有风轻托:“只有几滴。”她讪笑着向他,一脸讨好的模样。众人听倾绝出声,这才回过闷来,忙低着头该干嘛干嘛去。凌破当着一院子人,不好化出人样来,却是故意兜在倾绝身边,把他的发束吹得乱飞,衣袂乱散。
倾绝伸手勒过她地腰,低头看她笑魇如花,长发挽成堕云,只有一支素梅簪子,大眼有如含露,双颊略染绯红,让他有些痴迷。
“你才刚刚好些,何必急着相继。”倾绝也不管凌破就在身旁,径自便是开口。凌破听了,居然没与他计较,直接一股子风便向着楼内卷,他想进屋去化形。他这般,倾绝倒是不习惯了,他刚才虽然与小白说话,但基本全神戒备,只防他突发力便出手捏他灵脉。
“这小子吃错药了?”倾绝侧眼,感觉一股风旋急窜入内,然后门咣当一声合严了。不由的哼出声来。
“呵呵,他觉得你好呗。”小白一脸笑意:“他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倾绝一脸微怔,揽着她往外走。小白坐月子的时候,凌破也来过,但是倾绝看得紧,不容得他跟小白单独说话。这二愣子不会刚才把之前一直管倾绝要血的事说出来了吧?他该没这么笨才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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