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熙妪?”
长孙凌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她其实是想说,什么时候展梓渊忍得下心来对着熙妪这样的颐指气使了。
“没错,阿奇那左使现在是神教掌管书屋的人,她身上带着些微末的我族血统,我用着也比较安心。”
展梓渊笑着解释道。
他忽然顿了顿,似乎是悟到了长孙凌妍这样问话的含义,脸上随即露出了骄矜的神色。
“姐姐,神教是供奉的是我族。虽然熙妪一路扶持着我长大,可那是母亲交予她的任务,我心中感激不假,身份终究是有差别的。”
说到这里,展梓渊的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色,他似乎是担心长孙凌妍觉得他有些绝情,有些激动的解释了起来。
“我能做的事,她们是做不到的。真神教能撑的起来,全靠着我们熙族的力量。我为她们提供了生存的空间和手中的权柄,她们拜服我是应当的。”
“公是公,私是私,熙妪以前就教我要公私分明。我心中尊敬她,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在家里,很多事是要做给千万教徒看在眼里的。若是我还像以前那样的尊卑不分打成一片,又有哪个愿意听命于我,跟从于我呢?”
展梓渊说的有些落寞,可是眼中一闪即逝却是漠然。
“你若是觉得残忍,还是早早离开这松溪集吧。”
他忽然冷声说道,身体却是不自然的颤了一颤。
长孙凌妍被他这突然变化的情绪吓到了,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那原本已经修过身体的青年忽然又回转了回来,几步就抢到了自己的身前。
“刚刚都是说笑的,姐姐切莫当了真。”
“姐姐,你不知道。当年我们两手空空的来到灵界,能闯下这一片天是有多么的艰难。我若是不用着手腕立下威势,一早就被人吞噬殆尽了。”
长孙凌妍心中了然。
是她自己想左了。
能将真神教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展梓渊决计不是个简单的人。
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跳脱飞扬开朗真挚,可他终究是大家出身的子弟,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世家公子。
能在那样复杂的环境下安然的长大,如何能是一个没有心机的简单少年?
她一路行来,本就对真神教有些不良的观感,现在又联系到熙族和展梓渊,忽然就觉得很是没趣了。
就连原本记忆中的那种亲近感,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消磨了不少,现在更是几乎感觉不到了。
是她变了,还是他变了?
眼见长孙凌妍的神色渐渐的淡了下去,展梓渊眼中的焦急溢于言表。
“可是我待姐姐的心却是没变的!”
俊朗的青年几步抢上前,伸手就想拉过长孙凌妍的手腕,却被站立在一旁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高大男人不着痕迹的拦了过去。
“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姐姐不喜欢,那我就按照姐姐说的改。姐姐想我怎样就怎样,把命给姐姐都好,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语调中已是带着些哽咽之意,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见他这个样子,长孙凌妍心中也有些泛酸。
她不是此间的修士,一直不是很能理解所谓宗族到底有怎样的力量。
她和展梓渊几面之缘,即便是真正的血亲,两个从小就没在一起生活过的人,很难这么轻易就生出了感情。
想来展梓渊这些年过的很是艰辛,能掌握住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背后付出的心力不知要有多少。
想起在雾岛禁阵中看到的景象,长孙凌妍的也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她的身体是造出来的,那展梓渊呢?
说起来,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纯正的熙族了。当年熙妪没有把实话说给她,那展梓渊的身世说不定也是有些问题的。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正堂中陷入了尴尬的沉寂,只留香炉中的青烟袅袅,倒是沁人心脾。
“既然看过了,咱们就准备启程吧,还有好些事等着做呢。”
殷朗忽然出声,打破了堂中的静寂。
展梓渊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面容精致表情从容的女子,眼中带着些许的希翼。
“才刚刚见了一面,就要走……至少也住一夜,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和姐姐说。”
“这些年,姐姐都去了哪里?我遣人三界的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长孙灵妍想了想,终究还是点了头。
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展梓渊,单嫣嫣弄出的那一出是出于他的授意还是那人自己的手段。
真神教的势力这样的庞大,展梓渊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会不会也想要像千年之前的那些熙族人一样,做些违背天道规则的事情。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在真神教的总堂住几日,然后再做打算。
这半日,长孙凌妍和展梓渊一直在堂中叙谈,虽然说得都是些不咸不淡的琐事,可是那尴尬的气氛总算是扭转了回来。
殷朗见两人说的热闹,却只是看似悠闲的坐在一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夜半,门口轻微的响动惊醒让长孙凌妍一下便从静修中惊醒了过来。
有人过来了。
她想避到门后提防,可是刚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微微有些麻木,似乎是没有平时那样的灵活了。
长孙凌妍的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
是熙妪还是单嫣嫣?抑或就是展梓渊本人。
经过这半日的接触,她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这个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已经不是之前她印象中的那个少年了。
为了谨慎,她没有在真神教喝过一滴水,竟然也能中招,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看他那一片赤诚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快就耐不住的下了手。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他。
一个身影轻轻的推开了门,他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丝袍,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带着幽暗的光泽。
“姐姐……”
第166章 迷乱夜
“姐姐……”
长孙凌妍被他叫的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她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竟然也有成为变态的潜质。
之前所有的怀疑都变成了现实,原来她对展梓渊的提防一点儿都没有错,只是她没想到在她已经有了准备的情况下,他们还是着了道。
殷朗在哪里?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没有动作啊?
那不成……
长孙凌妍的心在一直的下沉,她几乎不敢想,一个受过重创还没恢复到全盛状态的修士,落到这群人的手中会有怎样的下场。
华严山荒村的那一幕就在眼前,殷朗的修为可是要比泓剎高得多得多。
这么看起来,真神教和黄金教其实也没有本质的区别。
她心中忧惧,面上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显现出来。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姐姐说要走,我的心就像是被油烹了一样的难受。”
“明明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血亲,为什么姐姐一次次的要弃我而去?”
青年俊秀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伤,他幽幽的口气满满的都是怨怼,听得长孙凌妍几乎就要吼出来。
这是演的哪一出?明明当年是他们不愿意到华严山落脚,怎么话到了他的嘴里就颠倒了个?
莫说他们不是血亲,就算真的有了血缘关系,断断没有像熙妪那样,一见面就要求人家为家族付出的道理。
我可不知道你们会要求我去奉献什么。
“熙妪说的话,你也信么?”
“万一我也和你手下的那些族人一样,只不过是有着一点儿微末的血脉,展神主岂不是找错了人。”
长孙凌妍冷冷的腔调让那俊秀的青年有些不悦,可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就又恢复了过来。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认错了人。”
“姐姐现在还能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不正是验证了姐姐的血统和身份。
“是你在那香炉中做了手脚?!”
长孙凌妍的脑中飞速的滤过了从他们踏上真神教总坛的每一个细节。
她没有进食,没有饮水,屋中的设施她都已经检查过了,全部都没有问题。
若是要下手,纰漏只会出在他们在正堂聊天的那段时间。
“我只是在炉中加入了我族秘制的*香,那些凡人闻到了,几个时辰之后就会人事不醒。”
展梓渊似乎对自己的手段很是得意。
难怪他要熙妪和单嫣嫣退了下去。
“松溪集里的那些戗魂,都是你的手笔?”
长孙凌妍看着眼前神色诡异莫测的青年,忽然觉得非常的莫生。
她和展梓渊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是她知道那个有些天真的“弟弟”决计不是现在的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