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的那一日，墨尽不曾说过其他，只是说哪里不能去。
而她后来听到婢女谈论，才知道那里是退位让贤的历任魔君呆的地方。
所以，墨尽一直不肯说的事，她只要去了那里就一定能得到答案。
顾槿没有带任何人，身上还是那从幻境出来穿的碧绿衣裙，就那么躲过魔兵去了伏魔山的后山。
只是一靠近，顾槿就觉得阴森无比，寒气四溢。
周围的树木甚至都不似她一路走过来的绿色，如今的树木，举目而望，全是一片黑色。
就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样，在这里，顾槿看不到生命的迹象。
门口的铁门锈迹斑斑，顾槿刚踏上台阶一步，就瞬间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什么。
然后门口的铃铛瞬间叮铃作响，刺耳无比。
顾槿神情冷漠，看着无风自动的铃铛，抬眸看了一眼暗沉的天空，开口道：“晚辈为魔君而来，请前辈现身一见。”
“……”
没有回答，只有那铃铛的响声越来越密集，渐渐的有些扰人心智。
顾槿却好似听不见一样，只是依旧复述了自己说的话。
“小东西，你倒是不怕死。”低沉暗哑的声音好似在铃铛中响起，顾槿只觉得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弄得她太阳穴跳了跳。
闭了闭眼，沉下心绪，顾槿并不睁开眼道：“晚辈并无打扰前辈的意思，只为求一个答案。”
低沉的声音噫了一声，声音这一次多了几分兴味：“这银铃阵竟对你没用，倒是有意思了。”
“……”顾槿睁开眼睛，再次看了一眼那人说的银铃阵，默了默。
“也罢，你倒是让我有了些许好奇，我便见见你又何妨？”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口就好似另一个世界。
春意盎然，廊阁流水，风景幽幽，美不胜收。
顾槿提步上台阶，一步一步走下去，待她进入门中，门就吱呀关上了。
顾槿回头看了一眼，再转过去就看见巨大无比得一棵树下，有一案桌，一男子着一白袍，正浅浅饮着茶。
察觉到她的视线，男子微微抬眸，很是平凡的一张脸。
与墨尽倾尽天下，纤尘不染的惊艳不一样，这个人平淡无奇，可是气质却是如清风朗月一般。
“咦……”男子放下茶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玩世不恭：“魔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女娃娃。”
顾槿走了过去，也不等男子邀请，自动在男子对面跪坐下来。
“你不会是墨尽偷偷生的小娃娃吧。”男子瞧着顾槿精致可爱的面庞，挑了挑眉问道。
顾槿眼角抽了抽：“不是。”
“小东西，说罢，你是怎么破了我的银铃阵的。”男子低低笑了一声，看着顾槿。
顾槿摇了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那铃铛声对自己没有用。
“不说？”男子拍了一下手掌：“有骨气。”
顾槿看了一眼男子，这才道：“我不知道。”
男子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你看了外面就知道，我这银铃阵威力有多大，就连化神期的修者，也会被铃铛蛊惑，唯有你，面无表情，就好像连心跳都没有……”
话戛然而止，男子原本戏谑的眼神慢慢变得认真，凝神听了听，果不其然，除了自己的心跳声，没有听到这个女娃的心跳声。
“你……没有心跳。”男子蹙眉：“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槿问完一愣，伸手摸上自己的心脏，没有跳动，安安静静。
顾槿没有犹豫用另一只手把脉，果然，也没有跳动。
愣了好一会，顾槿这才明白幻境小金光说的女娲石又名无心石的意思了，无心石，顾名思义，无心。
男子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没有心跳，却活的好好的，据我所知，这世间少有呀。”
别说世间少有，只怕是独此一份。
顾槿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心思，看着男子洞察的眼神，也笑了：“前辈博闻多知，想来已经对我的身份有了解了。”
男子这一次倒没有诧异，只是勾起玩味的笑容：“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就不怕我……”
女娲石可是好东西，只怕现在外面知道的人都在寻找。
可是这小家伙，就这么淡定坐在自己面前，这是要做什么？
顾槿轻轻一笑：“请前辈告知顾槿，阿墨的身世和……”
男子挑了挑眉，就看见对方一字一句对自己道：“那双异瞳！”
☆、第三十一节 本欲起身离红尘（三十一）
男子微微一怔，视线下滑，就看见顾槿脖子上与墨尽神魂相连的铃铛，又瞧了瞧，这才点了点头。
这小家伙身上宝贝东西不少，刚刚若不是察觉到这铃铛有墨尽的气息，只怕他也不会开门。
男子有些答非所问，指了指顾槿铃铛里的绿珠道：“那东西可是好东西，你可得收好了。”
顾槿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随即抬头：“请前辈告知我关于阿墨的过去。”
男子沉默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抿着。
顾槿也不急，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从一开始打算来这里，她就知道有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刚刚那么容易开了门，反而让她心下有些不安。
男子接连喝了几杯，都不曾见顾槿催促，也不曾离开，就连不耐的表情都不曾有。
在心里点了点头，面上却是依旧调笑：“你竟然唤他阿墨，为何不去问他？”
“即便前辈不出这伏魔山，想来也不会不知道阿墨的性子，他不会是一个会把自己过去说开的人。”顾槿眯了眯眼：“从最初的遇见，他就极其的反感一切，甚至不信任任何东西。”
“但是，若真有一天，你进了他的心，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柔软的人，而这样的人，是绝不会开口说自己的过去的。”
“你倒是了解他。”男子似笑非笑看着顾槿：“竟然如此，为何不耐心等下去，等着有一天，他终归会愿意将过去对你袒露。”
“没有时间了。”顾槿想着墨尽最近修为狂增，抿了抿唇：“正魔一战，一触即发。”
“他可是最近修为大增？”男子点了点头，开口道。
顾槿点了点头：“所以我希望前辈能够告知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他的修为会进步如此之快，而且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
“你当真要知道？”男子轻叩桌面的手微停，眸中带了深思。
顾槿毫不犹豫点头。
“即使有一天是会搭上自己，才可以将这一切挽救回来，你也愿意？”男子慢吞吞道。
顾槿扯着嘴角笑了笑：“从我知道我是女娲石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男子终是哈哈一笑：“那孩子倒是运气好。”
“也罢，既然你心甘情愿，那我不隐瞒你，或许你与他之间还有转机。”说完别有深意看了一眼铃铛里的绿珠。
顾槿看着男子，小小的脸崩着，让男子开怀大笑，忍不住伸出了魔爪，对着那张脸捏了捏。
“我还是魔君的时候，有一天，上一任魔君带了一个孩子来到我面前。”男子看着顾槿不满的躲开自己的手，缓缓道来。
“那个孩子就是墨尽，看到他的一双异瞳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魔界有一部功法，专供异瞳才能修炼，墨尽被带回来，就开始修炼了那部功法，他骨骼清奇，灵根也是极好，只是一修炼，就轻而易举到了练气三层。”
顾槿蹙了蹙眉，不由思考是什么功法这么霸道。
“这部功法几千年不曾有人修炼过，魔界的记事簿上，也只记载了万年前有一位前辈，修炼成功，然后飞升了。”
“但是……墨尽终究不是那位前辈，这功法极为霸道，没有人知道那位前辈成功是不是还有旁物相助。于是，所有人发现，每当墨尽修为上了一步，他的寿命就会随之减少。”
“这个孩子因为这一双异瞳被家人欢天喜地送进魔宫，又因为年纪小被人下毒陷害，家人面对他也只是恭敬。”
“后来得知这是以寿命为代价换取修为，他的家人被其他人欺凌，又将这怒气发到了他身上。”
“从亲密无间到恭敬俯首称臣，再到憎恨厌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男子看着顾槿：“我在你身上看到他的铃铛，还真是诧异。”
“原以为，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顾槿缓缓开了口：“你说的这么平淡，我却不大相信，方面的事在你们眼里不过是故事，可在他眼里，却是煎熬。”
“多谢前辈告知，我回去了。”顾槿站起身，神情依然不变。
男子摇了摇头，他对当年的事也真是知道一个大概，除了对墨尽修为之事稍微了解一些，至于家事，却不在他的关注中。
所以，那孩子，经历过什么，只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只是，一颗心好不容打开了门，又因为宿命必须失去。
墨尽啊墨尽，若哪一天真的来临，你能不能承受的住呢？
那孩子，执拗起来可比你还执拗，更何况，她是你唯一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