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了?”竭寅略有疑惑。
“无事,无事。”
“你莫不是在害羞么?”竭寅眸中浮上了一抹戏虐,嘴角噙着坏笑,明知故问。
“啊?有么?”音邈恨不得抓一朵云将自己隐藏起来,她知晓自己此刻的面上定是堪比那傍晚的红霞。
竭寅半眯着眼,笑的很是灰心,继而说道:“嗯,是我眼花了,想来阿邈也不会因我牵了她的手而这般羞涩的。”
音邈别过了脸,没有接话。
“音邈,我竭寅这一生乃至永生永世,心中定是只有你一人。而于我来说,能得到你的青睐乃是我的福分,我定会好好珍惜你!”竭寅声音有些久远,眸中却似是透过音邈瞧着另一人一般。
音邈心中一股怅然,若是拂燧定是不会说出这般话,也不会露出这般的目光,况且他是天神,是这五界最大的主。她一时有些恍惚,却听得竭寅再次唤了声:“阿邈……今日虚影便可化为人形,我们不如先赶回合谷山可好?”
音邈怔怔地点了点头,二人便朝着合谷山行去。只是二人仿佛都有了心事一般,不再说话,只是都各自思量着各自的事。
“阿邈,日后莫要再固执,不管身边多了谁亦或是少了谁,都要淡然处之,不想你再被这凡情所累,答应我,好么?”竭寅瞧着远处,目光渺远,却温暖人心。
“包括你么?拂燧……”
竭寅回神深情地瞧着音邈,桃花目中再次变得深邃无比,眉头却有着若有若无地紧凑,“阿邈,我说了我上一世被人唤作拂燧,但如今我的确是竭寅……”
“知晓了。”音邈再次变得漠然,如同对待竭寅和锦戈一般,星眸微转之间便将方才闪现的失望收敛了下去。
二人似有一种不欢而散的感觉,心中都莫名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后来,音邈才知晓原来那时她不过太拘泥于他的身份而已,他将自己作为前世的她,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兜兜转转,曲曲折折,都不过是南柯一梦,引得她无法自拔而已。
去了合谷山,便瞧见草棚前的那几株牡丹开的甚是灿烂,甚至盖过了一旁常年不败的栀子花,而棚中一人身着紫衣,身形修长而笔挺,三千青丝轻泻于身后,宛如一副丹青素描,宁静美好。
“音邈,竭寅,你们回来了!”虚影转身笑容嫣然,面若冠玉。
音邈瞧着熟悉的面孔,心中变得酸涩无比,虚影紫眸中虽一如从前的温情,但却似是少了一些什么,今日竟唤了她音邈,并非阿邈,但她心底自是欣喜无比,便朝着虚影走了过去,说道:“虚影,你……”
“多亏了竭寅,我才可以恢复的这般快,如今化作人形,投胎转世也方便一些。虽轮回转世很是痛苦,但我倒是觉得短短几十载却能够活上一些精彩。”虚影对着音邈说上几句,又朝着竭寅笑着,很是大方从容。
“你要轮回转世去了?”
“嗯,禹溟那家伙那时来告别时还带着我那小管事,说是瞧上了凡界一个王爷,誓要投入他家,我那小管事倒是痴情得很,竟也随着禹溟去了。我之所以留在此处,还想与你和竭寅到个别。”虚影面若春风,瞧着音邈的眸中却没有往日的情愫,很是平淡地说着。
“也好,人界短短几十载亦可以过得很是精彩,我想着怎比你在神界终日淡看下界来的精彩。”竭寅调侃道。
“竭寅,你可要照顾好音邈,莫要让她受了委屈,不然我虚影怎说也不会饶了你的,毕竟她可是我唯一的最好的友人。”虚影说着唇边便溢起了笑。
“那是自然,倒是你,日后我们会时而来凡界瞧你的。”
“哈哈,指不定我那时早已将你二人忘得一干二净。”
虚影与竭寅你一来我一往,二人说得很是投缘,唯有一旁听着的音邈心中戚戚然。
许久过后,天色已逐渐晚了下来,日暮西沉,虚影已经有所疲惫,他瞧了瞧天际,“禹溟那家伙早已为我选好了人家,乃是帝王之族,如此也不会委屈了我,而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我下界之时,此刻,我得赶去冥界报道了。”
“虚影,我送你去!”音邈半晌便只说了一句话。
“不必了,音邈,你如今身上灵力低微,我怕你还未到冥界便已然累的半死。”虚影打趣道。
“那我也无论如何都送你!”音邈蹙着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虚影愣神,一抹慌乱自眼角款款游出,随即便转向竭寅,换了笑颜,“音邈果真犟脾气。”
“我们送你去罢!”竭寅转向音邈的眸子灿若星辰。
一瞬间,三人便踏上去冥界的路。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轮回(二更)
入了冥界,便是阴暗的感觉袭来,按禹溟所安排好的,如同凡人一般过了黄泉,踏上奈何桥,再饮下一碗孟婆汤,虚影便可以朝着早已指定好的地方行去。
黄泉路上开满了血色的花朵,妖艳欲滴,而奈何桥下的忘川河阵阵诡异的叫声能传进而中,远远望去,河面上泛起一团团幽蓝色的光,随即便泯灭下去。
来来往往的人界鬼魂时而出现在身旁,虚影走在最前,音邈和竭寅走在虚影身后,三人一时皆没有话语。
“敢问前方可是虚影魔尊?”一位黑色布衣,面容苍老的老人倏地出现在不远处,毕恭毕敬地拱手问道。
“正是。”虚影笑道。
“小鬼是冥王安排好在此处接应您的孟婆,再有半个时辰便入轮回,还请魔尊能随小鬼来。”老人弯着腰便在前方带路。
虚影回眸对着音邈二人莞尔一笑,便说道:“音邈,日后莫要再似之前那般任性,若是可以,你便永在那合谷山隐居着,莫要再出来。还有若是日后同他人对弈时莫要再那般耍赖,困觉便老老实实的,若是无灵力了便自己修炼,别再恬着脸四处寻求,还有,若是孤单了定要来人界寻我,不要再自己瞎琢磨。竭寅定会好好照顾于你,如此我也放心些许。还有,记得替我对你师父说一声抱歉……音邈……”
竭寅转身背对着二人,但见虚影面上的笑容愈发苦涩,却仍旧叮嘱着。
“虚影,谢谢你。”音邈本是有千言万语对他讲,但话一出口,便只有谢谢二字,谢谢他替她做了这些,甚至入了六界之眼险些未能回来,又入了轮回进了人界,饱受生老病死之苦,如此,她该如何报答于他。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虚影笑着,继而望向了竭寅,“竭寅,我,虽然还是厌恶栀子,但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当年之事不过便是我太逾越,太过一厢情愿而已,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莫要误了时辰,快去罢!”竭寅转身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面上带了一些欣慰的目光。八千年不过还是死敌,期间又守了你八千年,一朝知晓真相,竟也变得惺惺相惜。
虚影挥了挥手,转身便踏上了奈何桥,接过孟婆手中的汤碗,便一饮而下,再也不回头瞧一眼二人。
他害怕再瞧见她愧疚的目光,害怕她会因愧疚说上些什么,甚至委屈求全,甚至来报答自己,这些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
他虚影自混沌之初便整日浑浑噩噩,在天神界的某一处藏匿着,时而困觉,时而瞧一瞧下界痴男怨女的故事,日子单调而无聊。
只因她一句:“未曾想你这灵念也这般好玩。”他便成了痴男怨女中的一员,即便他知晓她一直当他不过一丝残念而已。
音邈,你问我为何会属意于你,明明你这般无能,如今我便想要告知于你,你前生太过忙碌太过劳累也太过深情,今世即便你是何人,即便你是如何的低微,你在我虚影眼中依旧是那般纤尘不染。犹如初见时你衣袂翩翩,步步生香,也因你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心性纯洁罢了。
自竭寅救了自己时,他便已经放下了,并非他心中无她,也并非他不想一直陪伴着她,只是他永远永远在她心中找不见一席之地来放置自己,他不想再让她为难,既然竭寅能做到,自己放手又如何,只要她能安好。
“嘭!”瓷碗落地之间便已然碎成几块,孟婆走在前,虚影走在身后,紫瞳中的波光闪动着,犹如无数个黑暗之中出现的星辰,他似乎能听见身后奈何桥的那一头音邈失神的模样和愧疚之极的表情。只是他再不敢回头瞧一眼,再也不敢。
直至身旁的彼岸花消失不见,无边无际的黑暗传来,虚影才将嘴里含着的汤药偷偷吐在了一旁,转而便踏上那道微微泛着白光的道路。
听得孩童哭声传来,他咧开嘴笑了。
如此,便是最好,痛也好,爱也罢,他并不想悉数忘尽,如此,便是最好。
音邈出奇地冷静,瞧着忘川河下泛着幽光的河水,再瞧着奈何桥的那一头,眸中虽有黯然,但也随即便慢慢划开了。竭寅伸手便扶上音邈肩膀,将她拥入怀中,面上也如音邈一般没有神情,只是同她一起听着河水潺潺和冤魂鸣叫,凄凉也却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