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恢复如初,宫笳松了口气,便起了身,见音邈眼中的探究,继续说道:“若诗眼中仇恨占据了大半,她内心是阴郁的,而你如今只有伤情。”
音邈起身拱了拱手,微笑着说道:“谢仙君疗伤之恩,音邈就不打扰了,告辞。”
宫笳点了点头,芙怡乖巧地站在一旁,嘟着嘴。
“慕白明日大婚……”
音邈行至目前,却听到宫笳若有深意的声音传来,她一愣,回眸大方地说道:“音邈知晓,二殿下本就与若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音邈也很是欢喜呢!”
“如此便好,那你身上灵力怎地全部消失了?”宫笳面色平静,犹如关心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
“恕音邈无法告知于仙君,倘若仙君愿意,能借于音邈一些灵力够音邈腾云驾雾么?”音邈似是想起什么似的,眼珠转了转。
宫笳目不转睛地瞧着她,这副模样用来盛装音邈的灵魂竟比先前若诗的顺眼的多,但到底是曾是这副皮囊的师父,他不忍看着她如今的模样。
“可以。”
“宫笳哥哥!”芙怡吹眉瞪眼,欲要阻止,却被宫笳的警告的眼神给吓退了。
音邈心生感激,得了宫笳和芙怡各一成的灵力,虽说只有很是薄弱的一点,但对自己也算可以防身。
临行时,芙怡没好气地说道:“哼!你莫要认为本公主是在帮你,要不是看在宫笳哥哥的面上,我才不会将我珍贵的灵力渡给你!”
音邈笑而不语,一副了然于怀的模样,便出了仙宫,朝着仙天门走去。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似乎有一些东西她仍旧抱着执念,想去探寻一下如今离仙界天黑还有些许时辰,待晚上再来找红玉也不迟。
仙天门上也一派喜庆模样,早已挂上了红绸,四周瑞气腾腾,彩云飘飘,一副和谐之景。
“秋凝姑娘许久未见。”一位仙兵笑嘻嘻地说道,小小眼睛出散发着一种复杂的目光。
音邈颔首,只觉得有些膈应无比,便朝着仙天门外走去。她朝着合谷山的方向望去,眼中不由地再次蒙上一层雾气。回首,招了一朵云,便朝着人界行去。
此时正值夏日,酷热难当,音邈站在云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跨过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又飘过一片又一片的原野,身边的鸟儿飞过一群又一群天空中的太阳升起又落下。音邈面上尽是沧桑,青丝也变得凌乱不堪,倾城容颜不知不觉挂上了一丝疲惫。
兀地,眼前出现一个月白色身影,周遭的云朵也变成了一簇簇的栀子花,音邈如同死水的心倏地便有了一丝希望,笑着说:“我就知晓你还活着……”
那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低声说道:“阿邈,我一直在你身边。”
音邈笑着,前伏后仰,身体随之颤抖着,眼角的泪珠落下一双又一双。眼前便逐渐朦胧,朝着身后重重倒去。
似是落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喃喃道:“麦田……”
随即,便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自己依旧在云朵上,只是身旁站了一位朱色锦衣的男子,见她哼唧一声,立马转身蹲下关切地问道:“阿邈,你怎消瘦成这副模样了?若不是我赶到,怕是你要坠入下界去了。”
“谢谢二殿下。”音邈起身淡然说道。
“你我之前莫要这般生分。”慕白眼中有些怅然,温言道。
“二殿下明日便是大婚,怎地到人界来了?”音邈不温不火地问道,瞧着远处金黄的一片,星眸中一丝流光闪过。
未等慕白说话,她继续说道:“二殿下,你若能将音邈送到那块麦田,音邈感激不已。”
第九十二章 锦凤
黄灿灿的麦田一眼望不到尽头,烈日悬挂其上,隔着阵阵热浪瞧去,正忙活在田中的农人面容扭曲,汗流浃背。
音邈与慕白落地之间,慕白便施了法,隐去了二人身形,虽说他不知晓音邈的意图,但她的要求却不忍心拒绝。
如梦中一般的小屋和麦田,音邈眼中逐渐露出期许的光,她甚至相信这里便有一个阿娘和拂燧。她将慕白抛置于脑后,兴致烈烈地跨过屋前的小菜园,朝着小屋走去。
一张已黝黑发亮的木桌,木桌里头一张竹榻,墙壁上挂了一张狼皮和一些简单的农具,最为醒目的便是桌上有着一个茶炉同几个茶杯。音邈心悸一阵,对身后的慕白视而不见,便朝着门外寻去。
屋后没有落冰树,却有着一株梧桐树,和幻境中瞧见的截然相反。她瞧着那棵梧桐树,低声说道:“音邈谢二殿下,只是二殿下明日便要大婚,今日定是忙碌的,实在不该在此处随着音邈做这些无趣之事,还望二殿下去忙正事。”
久久没有开口的慕白面上不由地挂上一抹怜惜之意,眼底浮上一层白雾,“阿邈……我和若诗……”
“二殿下,那日在妖界我便说过,你与若诗情深义重,对音邈之前的那些幻觉皆是因为音邈顶着若诗的脸,如今你与她修得正果,更应好好珍惜才是,音邈打内心替你们高兴。”
“阿邈,我之前也说过我认定的事无法改变,自在在都帝宴会那次我便知晓你与她不同……”慕白眸中痛苦,怜惜,挣扎一并聚齐。
“多说无益,慕白,你知晓珍惜眼下人才是你如今该做的。”音邈说完便转身朝着屋前走去。
“阿邈,有了你我怎会专心待她?你知晓我的心意的,千万年来不过是想寻一个懂我的人罢了,而若诗,却不是……”慕白向前走了几步,语中饱含深情,继续说道:“我原以为那日我从妖界带若诗走后,我的心绪定会归于平静,我原以为我能和若诗恩爱永生,你说的这些我何曾没有思量过,我近日一直在试图放下你,忙于我与若诗的大婚。但听见仙娥提到秋凝姑娘时,我仍旧无所顾忌地来寻你,我甚至不知晓寻到你要作甚,要说甚,亦或许我只是仅仅想见你一面罢了!可是,如今你这幅模样,我怎能忍心离去!”
音邈微微阖眼,胸口微微作痛,叹了口气,说道:“慕白,许是我需要你时你从来不会出现在我身边罢!”
“阿邈……你也从未说过需要我……”
“那日,我灵力消失,无法应敌,用那水玉唤你,满怀期许地朝着那道你曾说可以与你感应的光柱瞧去,但是……”音邈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却又无比的坚定,笑道:“所以,慕白,若诗很适合你,好好珍惜。”
微风吹拂,碧绿宽厚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慕白愣在原地,瞧着不远处风吹欲倒,满是沧桑的背影望去,涩意上心,脚下如同灌铅一般,再也没有勇气追上去。
那夜在作甚呢?不过是满室旖旎,春暖纱帐而已。
音邈顶着炙阳,一步一步地朝着远处麦田中攒动的人头行去。脑中若有若无的混沌之感袭来,许是酷暑难当,她逐渐眼花缭乱。
待走近时,一位农妇和一位男子在收割着麦子,二人皆是身着灰布短衣,面上黝黑发红。农妇直起佝偻的腰,用袖襟擦掉额上的汗,扭头瞧着音邈,面容慈祥无比,欣喜地说道:“诗儿,你来了啊?”
音邈喉间哽咽,眸底氤氲了一层水雾,险些决堤,世上真有此人,与自己梦中无二的人,她也唤自己为诗儿。
只见男子抬起头,也瞧着自己,陌生的面孔,但他劳累的面孔上含着的笑与眼中温暖的光却令音邈很是熟悉。
“诗儿,累不累,快过来!”男子眼神撩人心怀,音邈心中隐隐恻动,但这却不是他,即便有着一样的眼神。
音邈脚步却不听使唤,朝着男子与梦中的阿娘走去,仿佛他们身上有着一种生来的吸引力。
“阿娘,相公,诗儿刚为你们做好了饭菜,快来吃一些再忙活吧!”女子温婉的声音在音邈耳边响起,她猛然一驻足,身旁便走过去一位挺着肚子面容姣好的女子,手中提着饭盒,笑容爽朗。
男子赶忙迎了上来,搀扶着女子,生怕磕着碰着了,一副怜惜之态,温声斥责道:“我来提就好了,娘子如今有孕在身,怎么还闲不住?”
女子放下饭盒便拿出手帕擦拭掉男子额头上的汗珠,二人对视眼中宛如有着一种熟悉的温情。音邈心酸无比,他终究是不在了,翻山越岭来到此处,寻一些他的足迹,却未曾想到自己曾借用了他人的生活。
她瘫坐在地上,瞧着三人温暖的相处,眼中模糊。
“诗儿,眼见不一定为真,若是有真情,这世上有何事能阻挡的了你呢?换个角度,好好生活下去,指不定你所盼的人一直在你身边呢?”农妇盯着音邈所在的这处,目光炯炯,语中却尽是认真与慈祥。
音邈抬头迷茫地望着她,农妇却嘴角裂开了他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阿娘?你说什么?”女子见自家的娘神神叨叨,目光空洞,便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快回屋去,此处太过炎热,对腹中孩儿不好。”农妇转眼神色便恢复了正常,不再看音邈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