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邈从未想过起初他说助他完成大业,竟是这般简易的大业,他这就要赶她走,“师父,多次救命之恩尚未报答,音邈不想离开。”
“初识时我们便说好的,倘若有一日,你助我完成一些事,便可自行离开。如今我再不需要的帮助,你便重获自由了。那合谷山在影界往东,哪里四季如春,倒是很适合居住。”拂燧抬眼注视着二人,极其认真。
见二人皆是迷茫不解之状,拂燧笑了笑说道:“红玉姑娘本身乃是一块灵玉吧,也只有合谷山才的孕育出的灵玉。那日在妖界,本尊便得知了。”
红玉眼中一阵潋滟,他竟一眼便识得自己本身,古往今来,还无人知晓她是来自合谷山的一块灵玉,即便是主人当年也未能注意,这影尊果真不同于常人,“影尊果真精明!红玉心生敬佩。”
“师父定要赶音邈走么?”音邈目光如炬,炙烤着拂燧的面容。
“嗯。想必你也是那合谷山的精灵小妖吧,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去吧。”拂燧没能直视音邈,只是一味地煮着茶。
“是因为师父身上的陨劫么?”音邈昂起头,执拗地问道。
红玉扯了扯音邈的袖子,音邈却直接无视她。
拂燧平静如水的面上终于划过一道惊异的光,面色愈加苍白了,额上已然挂上了一些细珠,“你在说甚,何是陨劫?你与我早就说好的不是么?明日一早你和红玉便动身吧!”
说罢,拂燧便起身朝着身后的木门走去。音邈见状,立即跪了下来,言语竟多了一些哽咽,“师父,好歹师徒一场,弟子能在千音居多待两日么?两日后弟子定会走的,同红玉回合谷山。”
拂燧脊背稍微一僵,随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音邈清澈的眸中瞬间散开几缕雾气,红玉将音邈扶了起来,说道:“影尊用心良苦,莫要再让他伤情,择日便随我回合谷山吧。”
“师父还剩多少时日?”
红玉颇有为难地说道:“半年而已。”
“无法破劫?”
“就我所知,无法破劫。”
音邈起身,面容恢复了平静,冲着红玉绽放一朵甚是清澈的笑容,说道:“夜已深了,我们稍休息一下,明日便回合谷山吧。”
红玉愈加捉摸不透她的想法,虽说她眼底清澈,但她所想的她却从来不知,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人一同躺在音邈素日里修炼的那张榻上,灭了灯,千音树也毫无声响,四周安静地只有心跳声此起彼伏。黑夜中,红玉与音邈都睁着眼,心思各异。
“红玉,你可有上心的人?”就在红玉以为音邈早已入睡的时候,音邈却低声说道。
红玉斜了眼,瞧了一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音邈,“怎么忽的想起问这个?”
“自然想和你谈心啊,莫要说假话,否则嫁不出去。”音邈略有撒娇的声音传进红玉耳朵。
红玉轻笑了两声,说道:“大抵是有的。”
音邈忽的转过身来,对着红玉的面说道:“那我想知晓他是个怎样的人?能让我貌若天仙,沉鱼落雁的红玉仙子瞧对眼。”
“他……”红玉语气逐渐变得落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与她把酒言欢的慷慨男子,“他是个自私自利,阴险狡诈的人。”
“那你还欢喜于他。”说罢,音邈便又睡正了姿态。
黑暗中的红玉良久没有开口,音邈却感觉到身旁气息的微微颤抖,良久,红玉叹息了一声说道:“睡吧,夜已经很深了。”
月入树梢,虫鸣渐起,夜凉阵阵。
身旁的呼吸声渐轻,红玉已经入睡了。音邈睁着眼,毫无睡意,思绪天马行空,脑中浮现的一直是映在窗前的佝偻着腰的黑影。她蹑手蹑脚地为红玉改好被子,便起身朝着那扇她从未踏足过的门走去。
第五十六章 迷情
有一瞬的眩晕感袭来,音邈分明从那扇门之后瞧见了无底无尽的黑暗。但是随即便成了陈设整齐的房间。音邈揉了揉眼,眼前已不再是那般黑暗,依旧是靠着窗户的榻,一张八角桌上摆放着与自己窗前无二的一个白玉花瓶,其中插着几株栀子。
音邈脚步放的极其轻,似是一片羽毛一般靠近了床榻。借着窗外透射进来的银色月光,音邈瞧见叠放整齐的被褥,只是床上却空无一物。
那日在仙界时曾听到仙尊的那位仙妃说道,师父的房间内有一条直通影岐殿的通道,如今这房间毫无什么怪异之处,想来那女子所说只是空穴来风,她也未曾进来过师父房间吧。
音邈看着坐在桌边,又扫视了一遍屋内,毫无异象,便拿起瓶中插着的栀子,凑近闻了闻,淡淡的清新之味袭来。
与此同时,圆口细颈的瓶中忽的迸射处一束白色的光,直直照射在朝着屋顶,形成一道人形大小的光柱。音邈嘴角弯成一道似是彩虹一般的弧度,朝着瓶底看了一眼。
歪打正着!音邈伸手便触上了那道白色光柱。转瞬间屋内再次空无一人,唯余一股清新的栀子之味久留弥香。
脚底尽是无尽的黑暗虚空,头顶确是一望无垠的星空,偶尔一颗流星划破天际,留下一道美丽的长弧,继而消失不见。音邈无心观赏,一味地向前行着。
不知行了多久,音邈脚下泛酸。兀地,远见一闪门伫立在繁星闪耀的尽头,音邈一跃,便到了门前,推门而入。
似是在直直下沉,音邈眼皮沉重,身体毫无力气。此刻似是一片秋风落叶,飘扬下坠。
“嘭!”一声,音邈沉沉落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四周,怎地还是千音居师父的屋子?
床上的人吃痛地哼唧一声,很是孱弱地问道:“谁!”
音邈大气不出,瞧着因疼痛蜷缩成一团的人,心中似是蚁虫啃噬一般。
少顷,见无人应答,床上的人松了一口气。
音邈坐在地上,呆呆注视着床上的人。那人似是不再疼痛,呼吸声变得均匀,她正要起身时,只听得那人撕心裂肺地叫声开始响彻在屋内。随即便在床上翻滚起来,但是见那模样,便知晓这人此刻定是承受着剧痛。
师父向来无论多疼都不会呻吟一声,如今竟是这般扭曲喊叫的模样。
音邈毫无犹豫地冲上前,一把抱住因疼痛而抽搐在一起的拂燧,举手无措。
拂燧双瞳涣散,披散着的长发竟变得凌乱不已,细细看去,底下一层竟逐渐发白,乞求、可怜、痛不欲生、暴戾和温柔在眼中一一闪过。
“杀了我,杀……杀了我,快!”拂燧死死攥住音邈的手,颤抖着说道。
“师父,师父!”音邈眸中含着水雾,抱着拂燧的手又紧了紧。
片刻,拂燧一把推开了音邈,蹲在床榻的一角,怒视着音邈,“滚!谁让你进来的!滚!”
音邈立即跪地,双手连连摆着,“师父,师父,弟子怎样才能救你?”
拂燧平静了一刻,继而露出了笑容,一跃便跳下床蹲在音邈面前,青丝已白了一截,修长的手指抬起音邈的下巴,双眼猩红,嘴角噙着邪魅的笑容,抬起音邈的下巴,绯唇便覆了上去。
身体瞬间被束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音邈双颊绯红,心如擂鼓。未尽的言语淹没在突如其来的的吻中,淡淡的栀子之味在缠绕的舌尖蔓延开来,他贪婪地汲取着属于她的气息,手指摩挲着她的轮廓。
随即,音邈被托起放置在榻上,她神情很是痛苦,面上红晕却不曾散去,“师父!不要……”
拂燧猩红的双眼一滞,低头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愣神了片刻,眼底浮上一层温柔。
“阿邈,快出去!”
音邈见状,面上一喜,“师父,你记起音邈了么?师父,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只见拂燧眼底的温柔一扫而空,神情再次扭曲,一把将音邈提起,便朝着音邈肩膀咬去。
疼痛之感深入骨髓,音邈皱着眉,身体却纹丝不动,紧紧抱着眼前的人。待到肩膀逐渐麻木,拂燧力度也越来越小。
音邈还当他已睡着,便轻轻冷吸一声。良久,怀中人叹息一声,温热的指尖轻轻扶上那块已麻木的肩膀,似是在抚摸着一块珍宝一般。
“为何要这般不听话?不是不让你踏进这里一步么?”拂燧温言道,说罢,便从音邈怀中坐起,看着音邈,面上深情至极。
未等音邈说话,他手指再次扶上音邈已经血肉模糊的肩膀,微微蹙眉,眼中尽是懊悔,“很疼吧?”
“比起师父所遭受的痛苦,音邈……”音邈眼泪决堤而下,哽咽着。
拂燧一把将音邈揽进怀中,“莫哭,莫哭,师父再也不伤害你,再也不……”
“可有法子破劫么?”
拂燧置若罔闻,扶起音邈,找了些干净的绸布和药粉,褪下音邈左肩的衣服,专心地上药包扎。音邈不由地又羞红了脸,将头别向了别处。
“音邈,明日一早离开好么?”
“弟子不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