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宝石与枷锁 (Miang)

　　他撑住了欧兰朵细瘦的脊背，不让她继续后退逃跑，而是直面这群出身良好的贵族千金。他扫过她们，疑惑地问：“我跟着弗缇斯那家伙从北边来，我从不知道上都的女人竟然如此无聊、狭隘而粗鲁。说实话，你们刚才嘲笑别人的模样，像一群正在下蛋的母鸡。”
　　像一群正在下蛋的母鸡。
　　下蛋的母鸡。
　　母鸡。
　　女孩们一片死寂。
　　嘲笑别人的口音，确实是一件无聊狭隘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直接地把这件事点出来。一时间，女孩们都涨红了脸，愤怒极了。
　　“你说什么？你是谁？你竟然敢嘲笑我们？”
　　“不……”欧兰朵有些焦急了，她看一看利兹那不胜其扰的神情，内心慌乱不已。
　　“欧兰朵，你在做什么？我找你找了很久。”
　　一道忽然插入的声音，令欧兰朵陡然松了口气。
　　是女王陛下。
　　人群又寂静了。
　　方才还叽叽喳喳、尖叫着表示自己愤怒的女孩们，立刻乖乖巧巧、优雅万分地弯腰行礼，不敢喘气，生怕惹恼了这位出生高贵、美丽无匹的国王陛下。
　　欧兰朵嗅到了一抹浅淡的香味。
　　欧兰朵知道，这种香味属于戴娅。每当弗缇斯和她待在一块儿，这股浓郁醉人的香味便会飘散得到处都是。不用思考，欧兰朵就知道女王陛下刚刚去做什么了——肯定是在和执政官大人幽会。
　　“我在说，她们是一群母鸡。”利兹很耿直地说：“她们竟然在嘲笑欧兰朵的口音？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物种。我仿佛看到一群蚂蚁在打架。”
　　“母鸡？嘲笑欧兰朵？”女王陛下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不耐地说道：“好吧，那她们就是母**。欧兰朵！快点过来，帮我解决下这玩意儿。”
　　她用了十分标准的上都腔调念出了“母鸡”这个词语，风度优雅，仪态迷人。
　　“是。”欧兰朵不再管那群涨红了脖子的女孩儿，匆匆忙忙地跟上了戴娅。
　　“快点跟上来。”戴娅小声催促她：“在那群女官来之前，帮我把背后这些绑带都系好。”
　　女王和欧兰朵离开了，留在原地的上都小姐们却陷入了不甘之中。
　　“那个乡下丫头和陛下是什么关系？”
　　“她是陛下的侍女吗？陛下竟然会用这样粗鄙的女官？”
　　上都女孩们的好奇心，是件非常可怕的东西。
　　女王拥有难以企及的美貌、仪态与血统，并不是她们可以窥伺的人物。于是，她们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新任的执政官身上——俊美、年轻、新贵、未婚，这样的人物，理应是每一个上都未嫁女孩儿的理想丈夫。
　　但是，他身上有着一个极其可怕的传闻——他将灵魂出卖给了魔女，以此换取了令人震颤的力量。与恶魔有染者，就算再权倾帝国，也会令人心生惧意，望而却步。也唯有什么都不怕的人，才会为了财富而孤注一掷，试图接近他以谋求前路。
　　自成为执政官以来，弗缇斯已经回绝了八个试图与他见一见的上都贵族千金。成为执政官之后的他有许多事情要忙。而其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抓捕从王宫中逃跑的阿加特领主，阿尔萨。
　　“他很有可能已经逃离王廷了，执政官阁下。”
　　一名穿着深灰色军装的年轻人快步在走廊里追上了弗缇斯的身影，将一份文书交到了他的手中，声音压得低低的：“如果要搜索第三道城门以内的王都，难免会引起民众疑惑。”
　　“给他安个罪名。”弗缇斯·加尔纳摘下了手上黑色的手套，接过了那份文书。当他扫过文书上的数行字后，眉宇间便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戾色：“偷窃王室珠宝，杀人，贩卖军火，随便什么都可以。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前王后的事情。”
　　他甩了甩手套，眸光沉得可怕。
　　“下面一份文件是什么？”他翻页，目光随意地一扫：“是北边的叛乱，还是拨款的请求？”
　　“不……”灰色军装的年轻人露出殷勤的笑容：“执政官阁下，我的妹妹倾慕你许久了。她是一位性格温顺的美人，在上都小有名气。您愿意见一见她吗？”
　　“性格温顺的美人？”弗缇斯重复了一遍。
　　“是，她十分温柔。”年轻人说。
　　“那不巧了。”弗缇斯合上了文书，漫不经心地说：“我喜欢脾气差一些的——整天用鞭子抽打我，骂我是废物，让我滚远点儿的那种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论弗汪汪的品味

☆、第54章 054

　　新上任的执政官弗缇斯·加尔纳很忙。
　　他是个粗暴的人，处理事务的手段雷厉风行, 透着一股铁血味儿。譬如他很喜欢“处死”这样的字眼, 也很喜欢用重刑。这些残酷的命令往往刚下达至委员会, 便被辛克莱一票否决, 继而以更温和的政策取代。
　　在处理政务、抓捕逃犯的同时, 执政官还要忙着学习识字。
　　全上都都知道，这位执政官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并未接受过系统正式的教育, 只能认识常用字。所以, 在起初的委员会会议上, 执政官大人都像是一位听戏的大爷一般, 翘着腿在旁旁听, 并不仔细看文书。
　　即使如此，也没有人敢对他的权利表示抗议。
　　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的国家和制度之所以能建立，都是弗缇斯·加尔纳的功劳。如果不是他, 现在掌握着上都权利的新贵族们, 还在北方的荒地里被地主们使唤着干农活。
　　为了学会上都人的说话方式，弗缇斯牺牲了一些东西——他原本每周固定陪伴弟弟斐希亚的时间被匀出了不少, 用于学习语言。偶尔, 女王陛下也会被他冷落。
　　弗缇斯学习的速度很快, 不消几个月，他就能说出优雅雍容的上都话了。不过，执政官本人并不喜欢这些慢条斯理的腔调, 反而更喜欢他那粗糙的、偶尔夹带着脏话的方言。
　　在面见女王陛下时，他尤其喜欢用自己的方言。当然，在那种时候，执政官阁下说的就不仅仅是脏话了，还有让人面红心跳不已的荤话，和直白了当的挑逗。
　　学会上都人的说话方式与行事作风后，弗缇斯在上都贵族的眼中摇身一变，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阴鸷可怕的乡下人了。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他，试图通过儿女婚姻为自己牵线搭桥。
　　根据上都最近流传的小道消息，执政官阁下说他喜欢“脾气差的女人”，“带着鞭子”、“喊他废物”、“让他滚”的那种类型——这样的言语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确实出自执政官之口。
　　优雅风流的上都贵族们，自动把这些诉求脑补成了另外一个形象。
　　没错了，执政官喜欢的一定是英姿飒爽、手执马鞭、擅长骑术的俊俏女郎。
　　上都的千金小姐们大多是温柔婉约、如阿芙莉亚那样的性格，想要寻找出一位刚毅飒爽的名媛小姐并不容易。不过，纵使稀少，仍旧有人符合这一连串的条件——特蕾莎·柏克曼小姐正是这样一位符合条件的千金。
　　她面容英气，擅长骑术与剑术，并且还未婚嫁。
　　特蕾莎小姐并不是很想嫁给执政官，她甚至连结婚的**都没有。在她眼里，“杀死父母”这样的罪恶是无法饶恕的，所以执政官阁下并不是一位理想的婚假对象。
　　特蕾莎小姐的父亲柏克曼先生耐心地劝诫着长女，希望她能试着去接近弗缇斯。
　　“处于权利顶峰的人，没有哪一个是双手干净的。执政官阁下是个磊落的人，因而不介意别人将他的过去摸的一清二楚。但是从前的贵族们则是在杀人的同时，还会将阴私彻底藏起。”
　　柏克曼先生说：“就譬如旧王——他登上王座时，也双手染满了鲜血。可是，帝国上下何人敢对他不敬？”
　　特蕾莎小姐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更何况，这是为了我们的姓氏，也是为了我们的家族。”柏克曼先生说：“哪怕执政官阁下是个渣滓，是个残暴的野兽，你也必须试上一试。”
　　在父亲的催促下，特蕾莎小姐还是决定去见一见执政官。
　　寻常人很难见到执政官。一般情况下，弗缇斯一旦听到对方是“相亲的女人”，便会立刻回绝，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见到他，柏克曼先生谎称是自己有要事要商议，这才得以约见忙碌的执政官阁下。
　　弗缇斯·加尔纳走到议事厅时，并未发现厅中还有一个女人。因为特蕾莎小姐作骑装打扮，看起来像是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骑手，这让弗缇斯以为她只是柏克曼先生的一名侍从。
　　“执政官阁下。”柏克曼先生严肃地开口：“我前来拜见您，是为了向你引荐一个人，希望她能在你的身旁工作。”
　　“她？”弗缇斯为柏克曼的用词蹙眉。
　　“是的。”柏克曼先生用眼神示意身后的特蕾莎走上前：“这是我的长女特蕾莎。她虽然是个女人，才干与胆魄却并不输给男子。”
　　“……哦。”弗缇斯有些迟疑。
　　“还有，她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向您汇报。”柏克曼先生深深地鞠躬，随即用眼神示意自己的随从们退出议事厅，将这里的空间留给特蕾莎和执政官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