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发现孩子身上又带了一些伤,身上脏兮兮的,脚上的鞋子也都掉了一只,觉得十分可怜。把车上小茶几的点心都往他的方向推,好声好气的让孩子吃。
孩子也认出了她,却有些怕江楼,怯生生的不敢动。
“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人特别纯朴善良!”九婴动手去扯江楼的面颊,本来是如玉的面颊,愣是给她拉得有些变形。
江楼真是无奈,再怎么哄小孩也不能用这种例子吧。
孩子噗呲一声笑出来,又扯动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了一番。
看孩子开始吃东西,九婴才觉得安心,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子立刻不吃了,大眼睛转了两圈,“不回去?”
“为什么?还是因为那些欺负你的孩子?”九婴也觉得很愤怒,“我带你找他们父母去。”
“他们没错,因为我爹是杀人犯,还欺负了赵大善人,我恨他!”
孩子的话让两人都有些沉默,等九婴再想说话的时候,男孩已经快速的塞了一个东西到她怀里,然后掀开马车的帘子跳车跑了。
九婴一看,怀里是块金子,一个小孩哪里来的金子,别是偷的吧,她心心不宁,让马车赶紧追着孩子。
追到巷口处就已经看不见孩子的踪影了,她指着左边的巷口,走这边。
青竹好奇,“少夫人,你又不知道那孩子住在哪里,怎么知道往这边走?”
“直觉吧。”
妖怪嗅觉当然会比凡人敏感很多,但是这话不能说。
青竹道:“少夫人,这也能靠直觉啊。”
一旁的江楼开口,“去吧。”
“二少,怎么连您也这样。”青竹叹气,挥起马鞭。
刚拐个个弯就听见妇人打骂的声音,青竹在帘子外诧异道:“少夫人,你这直觉神了。”
九婴赶紧下车朝着正在打孩子的屠夫老婆跑去,那屠夫老婆一见到她便不再下手,扯着儿子的耳朵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
她把金子拿出来的时候,妇人脸色突变,把金子撺掇过后直接塞进怀里,末了还左右看看。
“这是我家的金子。”
“我也没说是你家的,我在路上看到小孩拿着玩,掉在地上了。”
小孩一直沉默,听到这话时才抬头看着九婴。
女人忙点头称是,揪着孩子的耳朵就往里走。
九婴担心孩子再被打,追了好几步,直到大门关了才停下。
“奇怪了,这屠夫出奇的穷啊,哪里来的金子?”青竹道。
晚上,江楼在书房作画,九婴就在旁边吃腌制好的梅子,虽然所做的事两不相干,但倒也和谐。
青竹跑进来,“不好了,屠夫的儿子跳井了!”
衙门外,屠夫的妻子抱着儿子已经凉透的尸体放声大哭,衙役哪里管他,让她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屠夫的妻子被赶得狠了,放下儿子的尸体就去挠说话的衙役,挠出了几个血条子。
一辆马车停下,众人避让,九婴跑到那孩子尸体面前,一摸,尸体冰凉彻骨,确实已经死去多时了。
那女人挠完了衙役,看到九婴后忽然冲过来要挠她,恨恨道:“你们对我儿做了什么,不然他一个小孩子怎么想着要去死的。”
九婴可不怕凡人,冲过来的女人在她看来也就是蚂蚁的力度而已,所以站着没动,面前白色袍子一晃,江楼擒住了女人,挡在她面前。
“冷静。”他喝道,看到地上已经死去的孩子,他也不忍心多加苛责。
女人怕他,又坐到地上去哭,干嚎着不肯离开。
衙役堵着门口劝说:“你家孩子是自己跳井的,来衙门有什么用,还是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去吧。”
女人不管,只是抱着孩子坐着,不离开也不说话。
众人绕做一团,说什么的都有,在一旁的江楼忽然像妇人走去,然后在地上放了一锭金子。
众人都已经他要把金子给那女人,都在说他心善,而女人却慌了神,眼神虚晃着不敢看他。
“走吧。”
看到前面还闹腾腾的女人拖着儿子真的听话起身,连金子都没拿,众人惊讶。
江楼可怜女人娇小还得托着儿子,便把那锭金子给青竹让他带过去,顺便用马车把那对母子驼回去。
马车既然已经借出,他和九婴便徒步回去,索性所住的宅院也不远就是了。
“为什么你亮出金子,那女人就乖乖走了?”九婴不解。
江楼道:“今早她见到金子的时候两眼发虚,动作僵硬,必然在怕什么,我只是将她所怕之物拿出来,果然震慑。”
“金子有什么好怕的,除非不是自家的。”
九婴说完仿佛意识到什么,扭头去看带着笑意的夫君,“难不成这金子其实是张家的?”
江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笑。
今夜夜色朦胧,要到宅院又得绕过集市,集市人声鼎沸,两人手指偶尔碰到一起,一个冰凉,一个暖和。
九婴悄悄侧头去看,越看觉得夫君越是俊朗,尾指偶尔因为走路而触碰的时候,心就像猫抓似得痒痒。
她扭回头看地上,心里叹气,虽然还想更亲近一点,但是在大路上做出格的事,他应该是不肯的,凡人发乎情止乎礼这点最是麻烦。
心里觉得惋惜,却错过了旁边人眼角带着笑意的目光,这时,一辆马车踏着尘土从他们身边经过,人纷纷往两边让去,两人自然贴近了些。
垂在身体旁的尾指被勾着,她诧异扭头,那人神色淡然,嘴角却是往上勾着,抬脚往前方走。
第20章 无脸鬼(中)
两人手臂均是垂着的,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勾手指的动作,在行人看来只是正常行走罢了。
隔日,九婴让下人去问问孩子什么时候下葬,她和孩子有一面之缘,想去送送,下人回来报说,昨夜屠夫的妻子已经把孩子运去乱葬岗藏了,在乱葬岗嚎哭了好一阵子,又烧了一些纸钱便回去了。
怎么会如此匆忙,九婴心里难安,让下人用马车带她去乱葬岗。
马到了阴森的乱葬岗便不敢再动,连下人也不敢下车,她就让人在马车上候着,自己去。
乱葬岗在一片树林之中,林中潮湿,到处都是苔藓,这些树长得茂盛,遮天蔽日的,阳光也只能透进几率。
所见之处都能看见隆起的土堆,土堆上插着幡旗和写着姓氏的木板,一道黑色的影子晶晶的呆在树影中。
九婴察觉旁边有人,一扭头果然是无脸鬼。
“好久不见啊。”她是妖,本就不怕鬼,再加上之前几次接触,更是察觉这无脸鬼没有恶意。
看到无脸鬼点头,她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黑色的影子又点了点头。
她又问:“那你能说话吗?跟着我做什么?”
黑色的影子摇头,接着往前方飘,飘了几步见到人没跟上,就停在半路等着,等九婴一迈开腿,他也跟着飘。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黑影又点头,带着她七拐八拐,然后飘到一个新土堆旁,她一看,果然是屠夫儿子的坟墓。
土堆旁边还有一个挖好的新土坑,土坑更大一些,坑里的土在旁边堆得高高的。
九婴心知不好,提着裙摆匆匆往回赶。坐上马车行驶好几里,她才发现无脸鬼也跟来了。
“奇怪,你不是只能在阴气很重的地方才能出现?”
无脸鬼点点头,但又摇摇头,只是呆在她身边,让车子进入城门后,无脸鬼就消失了。
屠夫家的大门紧闭着,九婴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答,索性一脚踹开木门,直径而入。
屋里,屠夫的老婆掉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足有一根手指头那么长,眼睛暴突。
她立刻把人救下,平放了好一会,那女人居然也悠悠醒来,见自己没死,又哭天喊地的。
“我不活了,一个被关着,一个跳井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你救我干什么啊。”
“我能救你,就证明你死的命数不到,如果你命数到了,我也救不活你。”
女人一愣,掩面大哭,声音哀恸不已。
九婴叹气,忽的发现房间角落有老鼠的声音,心里觉得奇怪,这青天白日的,老鼠怎么在这时候出来。
循着声音而去,发现墙角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少老鼠贴着墙角正在搬家,她蹲下来往洞口瞧了瞧,老鼠吓得吱呀散开。
女人还在哭,她出门,顺着洞口的方向找过去,发现是灶房,灶房冷清,灶台显然很久都没开火了,锅上面蒙着灰。
她找了一会,在放桔梗的地方耶找到一个洞,这个洞口塞满了桔梗。
把桔梗□□,一只老鼠窜出来,带动了一块金子也连着滚下。
她把金子拿手里,又往洞里一掏,又是一块金子,再一掏又是一块。
背后一片阴影,屠夫老婆拿着杀猪刀蓬头垢面的站在门口,因为背对阳光,所以看不清脸色。
九婴不怕她,但是却可怜她,把金子一个个丢到女人脚下,“我对这些金子不感兴趣,不过为了这点金子弄得家破人亡,这又是何必呢?”
女人沉默了会,低头看着金子,忽的泪如雨下,一松手,杀猪刀“哐当”掉在地上。
她蹲下嚎啕大哭,“我错了啊,不应该收这金子,我的丈夫他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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