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阴阳司主后,虽说血脉里的责任感在渐渐有觉醒。可直到此时,她想到最多的还是爷爷。或许自己救不得万民,但至少能救得下最亲的人。
倏忽之间,小白展翅高翔,也不知已飞了多久。子夜再低头看时,只觉大地上那隐在青山绿水中的村庄格外的眼翻——葫芦村!
子夜心念一动,拍了拍马脖,“小白,下去。”
“吁!”小白高高地仰起脖子,嘶鸣一声后,便朝着葫芦村的方向俯冲下去。
葫芦村外是一望无际的田地,农人卷着裤角在田里忙碌着。忽听天空中有异响,一抬头就看见团白点自高空中飞来,稍近一些,依稀能看见一对硕大的翅膀。可不等众人瞧清,那团白点便飞向后山方向,倏忽间便消失不见。
“渍渍,你们可看见了?那是什么东西?”
“瞧着像个大鸟。”
“胡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大的怪鸟?我瞧着,怎么好像是个马?”
……
☆、重回葫芦村
葫芦村几年如一日,河水还是同样的清澈见底,就连村头的狗吠声也好像也是当初的那条狗发出的。子夜试着唤了声:“阿黄?”
吠声立止,一条黄黑相间的大狗窜了出来,在子夜身边嗅了嗅了,然后便开始摇起了尾巴。
子夜心头一暖,从怀里掏出块肉干丢了过去,那狗便欢快地吃了起来。
“贪嘴的畜生,不怕毒死你!”说话的却是一个长得胖墩墩的年轻男子扛着锄头正好路。
他方才没瞧仔细,只看到有个陌生的女人在喂狗,怕是村外的人来偷狗。走近时,恰好看到那个女子转过身来,眉目如画,美若天仙。这乡野小子,从来不知这世间竟会有女子生得这般美丽,一时看得发愣了。看着看着,便又觉得那张美丽的容颜竟有几分眼熟,尤其是她歪着头冲他挑眉眨眼的模样怎么和记忆里的小伙伴那么像呢?
“你是……”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谁知对方几步走到跟前,二话不说便是一个爆栗上头,“虎子你是怎么回事,才几年未见,便连我也认不出了?亏我特意回来看你!”
虎子起初被她一个爆栗弄得傻了眼,可听她说话的语气以及神色,忽然便想了起来,“你,你,你……”
许是太紧张了,他“你”了半天,却还没蹦到正题了。
子夜笑了起来:“这下想起来了吧?算你还有点良心!”
可是虎子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是阿丑的姐姐还妹妹?我地娘啊,长得可真像!”
子夜抬手又是一个爆栗,“什么姐姐妹妹?我是阿丑啊,虎子你是真认不出来了吗?”
虎子连吃了两个栗子,却顾不得痛,惊得好半天都合不上嘴,“你,你,你是阿丑?你咋穿女人衣服了?我说这阿黄平常可机灵了,怎么今儿吃上生人的东西了。”
子夜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一身裙装,笑道:“其实我原本就是女人,只是从前被爷爷和雪姨他们当男娃养。”
“原来是这样啊。”虎子又忍不住瞧了瞧子夜,一时竟脸颊菲红,“你这样还,还怪好看的。比当年的林素素还好看哩。”
子夜冲他挤了挤眼,“怎么还惦记着林素素?”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可甭提了!”虎子扬手就想一个巴掌拍到子夜的肩头,可又忽然意识到她是女子,这动作殊为不妥,抬起的手便顺势挠起了自己的头,哈哈地傻笑着。
“虎子,都吃晌午饭了,不回家傻站在村头做什么?”
子夜询声看却,却见来人是张秀儿。只不过,几年前还是垂发的少女,如今长发挽成发髻,肚子高高的挺起。人未近,声先至。
虎子拉着子夜屁颠屁颠地迎上去,“秀儿,你瞧是谁回来了?”
张秀儿已和虎子凑成了一对,原本在家等着虎子忙完农活回来吃饭,久等不见人来。出来一寻,却远远地看见他傻站在村头正和个漂亮的陌生女子聊得正欢,那嘴笑得都快要裂到耳朵后头了。张秀儿心头不悦,便喊了一声。
等到子夜走近时张秀儿也是认了半天,愣是没认出来。
虎子这回更乐了,道:“阿丑,你还恼我没认出你来,就你现在这模样,保管整个村没人敢认!秀儿,这是阿丑啊。你绝想不到吧,阿丑居然是个女人!渍渍,当年我就觉得奇怪,怎么每回你一尿急就偷偷地躲到一边去。村里男娃儿都喜欢去河里玩水,偏你从来不去。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张秀儿也是吃惊不已,上上下下将子夜好一番打量,渐渐笑开了,“真是阿丑呀!当年村里的男孩子里,数你最俊秀,如今变成女儿身,竟也是这般美。”
子夜和张秀儿说了两句话,注意力便转到了她的肚子上,“秀儿、虎子,你们要做爹娘了?!”
虎子挠着头笑着,幸福流于表而达于心。
张秀儿笑着说道:“自你走后,虎子可没少惦记你。直到现在还隔些时日便转到你家去看看你回来了没。若是早知道你是个女子,我少不得要吃醋。”
虎子道:“瞎说什么呢?我和阿丑那是自小撒尿和泥玩大的兄弟,便是她现在变成了个女人,还是我兄弟。”
几个人站在村道上聊这一番时,村里不少人都听见动静。知道是阿丑回来了,便都高兴不已。尤其是那些当年一块玩大的小伙伴们都围在她周围,你一说我一句,真真是热闹不已。
张秀儿挽着阿丑的胳膊,“走,上家吃饭去!”
虎子家的已经重新修建过,如今已经是一座三进的宅院。虽然造型、装修都还是透着一股子的乡土气息,但里外收拾得很干净。前院养了些鸡,后院还留了一小片的菜地种时蔬。
吃完了午饭后,虎子带着子夜把他的新家里里外外地逛了个遍,还告诉子夜,这造宅子的钱,乃是当初子夜在望阳城购置了礼物托镖局送回葫芦村时,夹杂了张银票给虎子。正好,虎子成亲后就用这钱起了座宅子。
至于子夜送的那些礼物,虎子都收在屋里,这会儿也股恼的翻出来给子夜看,“这条钳玉的腰带,真是个稀罕物。我和秀儿成亲那天系在腰上,村里人可把我夸狠了。就是平日里要干农活,没甚机会戴。”
顿了顿,虎子开始埋怨起来:“你这家伙一走好几年渺无音讯,我还以为你在外头发了财,这辈子都不会回来瞧我一眼呢。”
子夜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了,可还再走?”不等她回答,虎子叹了口气,道:“其实不用说我也知道,瞧你现在的模样,也不像是个能久窝山野的人。但既然回来,便多住几日吧。葫芦村毕竟是你的家。”
听到“家”,子夜心里一暖,眼眶却微微有些酸涩。想当初,她一心一意想却外头看看,可是兜兜转转几年过后,浮华看尽,最后却发现原来家就在最初的这个地方。
子夜家原先的老房子久无人居,布满了灰尘。虎子一家便安排她住到自己家,子夜也喜欢和虎子他们聚聚,便欣然应吮。
一夜好梦,又在清晨的鸡鸣声中悠然醒转,精神大振。子夜出了房门,简单洗漱后,就见虎子领着个老婆子急匆匆地从外归来。那是张婆婆,子夜倒也认识,乃是位接生婆,葫芦村近三十年来出来的孩子都是经她之手来到世上。
子夜瞬间恍悟,“虎子,是不是秀儿要生了?”
虎子是头回当爹,难免紧张,“是要生了,天还不亮就开始疼了。”
接生婆进屋去了,虎子的娘也跟在里头帮忙。虎子烧完了水便也无甚事,本想进去瞧瞧,头都探进去了却又被他娘给硬推了出去了,说是男人不许进产房。虎子那个急啊,干搓着手等在屋外来回踱步。偏又听到秀儿的叫声一声强过一声,把虎子心疼得不行。
足足大半天,起初还能听到秀的叫声,后来越来越微弱,最后干脆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婆子两手血红的出来了,对虎子道:“胎位不正,孩子横在娘肚子出不来,这回怕是凶险了!”
虎子一听,脸色吓得惨白,推开张婆子冲进屋里。这回,虎子娘也不拦他了,立在床边一个劲地抹眼泪。
秀儿躺要在床上,人早已昏迷,脸上看不见一点血色,反倒是被子、褥子上全是血红红的,看得人心颤。
虎子扑在床边,拉着秀的手,喊了半天秀儿才悠悠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张婆子道:“羊水都流完了,孩子再不出来怕就要憋坏了。眼下大的、小的,只能保一个了,你们快点决定!”
这话说说简单,可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是至亲,哪里下得了这决心?
虎子转过身就给张婆子跪下,一个劲的磕头,一边磕一边求张婆子救救母子俩。他那么一个粗壮的大男子,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张婆子道:“非是我不救啊,实在是没法子了。快些决定吧,不然这两人都得死啊!”
秀儿本是半醒半昏间,听到这些话,强挣着一口气嚷道:“救孩子,救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