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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仙尘 (沈红菱)


“晓苏,我好像闻到柴火的烟味,你可看得见炊烟吗?”
易晓苏神志混沌,早已没了方向,经他这一说,连忙瞪着泪眼,赶紧四下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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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是傍晚时分,天色略暗,并不看得真切,可远处却真有一袅白色的炊烟若隐若现,易晓苏当下大喜。
“果然有炊烟,有人家,云长曦,我们赶快走。”
说着就要伸手再次去扶云长曦站起,却不见他动弹。
“我此刻是走不了了,你自己去吧。找户人家投宿,吃些温热的,暖暖身子。我在此地自行调息就可以了。别担心,过不了几日,我就会来找你。”
易晓苏哪里恳依他,眼泪更加肆无忌惮,拼命摇了摇头,却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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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顾云长曦反对,易晓苏使出浑身力气,一咬牙,竟真的把云长曦的身子扛在了背上。想来,近日和潘兆南一起胡乱修习的功法,还是有些用处,耳边却传来云长曦一声叹。
“难为你了。”
易晓苏眼泪流的更是凶猛,眼前一片迷蒙,拼命擦了擦小脸,才得片刻看清前路。
几乎是咬破了唇角,易晓苏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远处的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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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坳深处的人家,是个猎户。柴门犬吠,还没待易晓苏走进,已经有人从柴门后,提着□□走出来。先前还一身警惕,但见易晓苏一脸苦楚,背后的云长曦更是奄奄一息,连忙迎了上来。
猎户人家姓毕,夫妇俩五十开外,心地纯良,膝下一儿一女,女儿远嫁,便将女儿的闺房让出来给易晓苏和云长曦,日后更是添茶煮饭帮着易晓苏好生照顾着云长曦。
云长曦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天三夜,完全没有一丝知觉,幸亏了毕大娘在侧帮衬,否则易晓苏真不知自己能否支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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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四天傍晚,云长曦才悠悠转醒,手指微动,便觉易晓苏拉着自己,还未及说话,怀中已经扑进来一把软骨。
“云长曦,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云长曦此时仍是十分虚弱,勉力抱着易晓苏,轻轻的拍。
“别怕,别怕。”
易晓苏则哭得更凶。
“太好了!我还以为就这样你醒不过来了。你若再不醒、若再不醒……”
话说一半已经再也说不下去,易晓苏紧紧的搂着云长曦,高高低低的哭了起来,竟一下子没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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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过了许久,哭声才从高声哭喊变成了低声呜咽,然后变成了几不可闻的低泣,最后便没了声音。
易晓苏居然就这样挂在云长曦的身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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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云长曦才知道,易晓苏在他昏迷的三天三夜里,滴水未进,片刻都未合眼,泪水好像永无止境的流成了河。
他轻轻的拍着易晓苏那软软小小的背脊,一下一下一下,耳边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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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至今不能相信,曾经的云长曦离鬼门关是如此之近。那锥心的疼痛,旷古悠久的埋藏在她心里,只在一瞬间被轻易翻掘出来,让她每每想起,都倍加刺骨钻心的痛。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那之后,脑中总有些模糊的影像拂过,可却让她隐隐的知道,她与云长曦远不是偶然间的邂逅,而是前世今生的羁绊。
她开始怀疑自己,也许梦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许如今这安宁的一切,只不过是过眼云烟。
仿佛是命中注定,尽管易晓苏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她却清楚的察觉到,自己在变,云长曦在变,整个世界都即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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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这红霞漫天,一派祥和,这一处山坳,这一处僻静的荒村,若是能成为她与云长曦长长久久的世外桃源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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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慢悠悠的走在乡间小道上,铃铛声和着赶车人的吆喝声,在山间回响。
远远的,村口站着一个人。
手持长杖,颀身而立,虽不目能视,却挺拔傲人,虽粗布衣裳,却难掩他出尘的仙姿。
他面目冷俊,却在铃铛声传来的那一刻,嘴角便勾起一丝温暖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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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老远便瞧见了那熟悉的身影,不及驴车驶近便跳下车,一路小跑到他跟前,拉过他的大手,甜腻的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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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他逆着光,长眉舒展,唇角带笑,低沉而温柔的说道。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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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我要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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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晓苏望着云长曦在夕阳下舒展的眉眼,久久移不开视线。忽听身旁有人说话,这才将心神拉回来……
“娘,云家弟妹,你们回来了?”
一个眉目清朗的青年,额头锃亮,笑容爽直,上身挺拔,右腿却虚委在侧,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毕大娘身前。
毕大娘也已从驴车上下来。拎着大包小包,在原地笑。
“你怎么又把云家相公带来了?他眼睛不方便,你别总带他乱跑。”
毕幼林哈哈笑得爽朗,伸手将毕大娘手中的包裹抢了过来。
“哪里是我带他出来的,明明是云老弟自己要过来接弟妹。再说,我眼睛这么好,百十丈外的野兔都看得清清楚楚,还能让云老弟摔了不成?”说着,拄拐朝云长曦处连荡了两步,将从毕大娘抢过去的包裹,塞了一个在云长曦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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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长曦刚冷不防接住毕幼林丢来的包裹,还没拿稳,便又被易晓苏夺了去。云长曦挑着眉头,捏了捏空空的手心,摸到易晓苏肩头,微微低笑。
“我来拿吧,并不甚重。”
易晓苏却是不答,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倒是回头狠狠瞪了毕幼林一眼,才挽着云长曦往前走。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累不累?”一副完全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
云长曦微微一愣,转而摇头轻笑,大手顺着她的发丝,找到她粉嫩的脸颊,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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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顿时传来毕大娘和毕幼林朴实的笑声,易晓苏根本不放在心上,拉这云长曦一路絮絮叨叨,将一整天的行程都一一描述了一遍,说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巧笑连连,简直绘声绘色。
云长曦亦是眯眼细听,慢慢随着她的步子前行,不时点头附和,抿嘴含笑。
跟在身后的毕氏母子,则笑意盈盈,毕大娘望着走在前面的云长曦和易晓苏的背影,喜忧参半,边笑边摇头。
“真是一对璧人啊,只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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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下,山里的黑夜比山下来的早,猎户家旁的小草屋也升起了炊烟。
易晓苏和云长曦已经在这小村庄里住了小半个月,起初是借宿在毕大娘家女儿的闺房里,后来云长曦身子好了一些,听说还有间废弃的茅草屋仍能住人,两人便执意搬了过去。
除了早前云长曦和自己身上的一些碎银,给了毕家当酬劳,白天易晓苏跟着毕大娘和邻里帮衬些农活,也算是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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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下,一碗清粥,两盏小菜。易晓苏将碗筷塞在云长曦手里,看他一点一点的往嘴里慢慢塞。
想到数天前,刚搬来这个茅草屋的时候,云长曦伤重,几乎下不得床,每天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调息打坐。易晓苏看着他那虚弱的模样,实在没有胃口,又怕自己支撑不住,给云长曦拖后腿,便连着几天只在厨房趴几口红薯,算是了事。
忽然,那天她蹲在炉灶边,将烤好的红薯夹出来,身后传来了窸窣声。云长曦竟下了床,倚在厨房的门上,侧耳仔细辨别着她的方位,笑着问。
“你都不打算给我留一口吗?”
自那以后,两个人就真的过起了踏踏实实的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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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模糊的印象中,云长曦是位不折不扣,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之人,多年辟谷早已经不需再食人间米粟。可只要是易晓苏亲手做的,他都会浅尝几口。为了能让云长曦多吃几口,易晓苏几乎是变着花样准备饭菜。望着云长曦慢慢进食的样子,易晓苏心底里不由的满足。
很多年后,易晓苏才明白,云长曦哪里真的需要这些个柴米油盐,还不都是为了她这个不进就半死不活的半吊子?每每想到此,易晓苏都有一种钻地洞的感觉。亏她那时还拼命往云长曦碗里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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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又一块鱼肉夹进云长曦的碗里,云长曦用筷子略微碰了碰才夹起来,慢吞吞的吃着,但笑不语举碗的左手却有些抖。
易晓苏接过他手中的碗,拉起他的左手,在油灯下又仔细看了看。
几天前那可怖的紫红色已经消退,暴起的筋脉也渐渐恢复,残留了一些粉红色的网状图腾,隐隐的贴浮在他的手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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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疼吗?”易晓苏的眼中泛着水气。
云长曦挑着眉角勾笑。“原本是不疼的,只是那碗有些沉。”
易晓苏听他前半句眼中水气更甚,后半句却又在逗她,气得在他手心里拧了一把。
“嘶——”云长曦眯着盲眼,抽气一声,嘴角笑意却是不减。“现在可真疼了。”
易晓苏翻着白眼,又忍不住心疼,在他那被捏红的掌心又揉又搓,却听云长曦低笑道。
“别担心,内里的伤已经大致好了,只是还没什么力气。再调息几日,就能恢复。倒是你,平日里别总那样对毕兄。”
易晓苏小嘴一噘,暗地里瞪了云长曦一眼。
“我才不要全都听你的。我认识你才两个月光景,你已经受伤好几次。起先我是不知道,如今你若再逞能……”
一时气恼,易晓苏竟然说不下去,云长曦却眉眼笑得更开。伸手在桌子上摸了又摸,竟没找到饭碗,还要在找,嘴里却被填满了,竟是易晓苏喂了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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