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接着抬眼看向我笑道:“现在我之所以还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和你聊天,是因为仙门并不知道我的所在,一旦他们知道我在哪里,就会有无数的人前来刺杀我,想要杀了我,替天行道,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不说这半个多月来云州的境况我心知肚明,就算是之前魔道尚未再度出世时,他这个魔尊遗子的身份所带来的麻烦就已经够多的了,追杀怀疑敌意样样不少,更别说魔修大肆横行的现在了。
就连我不也在一开始因为他这个魔尊遗子的身份而不肯相信他吗,觉得他在耍诈,想要早点杀了他一了百了,甚至连闲生殿的卷轴也承了天道之意要我来杀他替天行道……他因为这个身份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明明该承受众人敬仰赞叹的人是他才对,他是我爹爹的弟子,又出类拔萃,本可以像沉新师兄那样步步青云,从仙君到神君,甚至到神尊都是有可能的,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光景呢?为什么他会变成过街老鼠一样的魔尊遗子,而那个始作俑者、心怀恨意、离经叛道的江简却能受众人敬仰,被封为金仙?虽然只是云州仙门自发给他的一个名号而已,可他和云霄同处云州,生存的环境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天道……也太不公平了!
“在想什么?”云霄的话打断了我的沉思,“你不会是在考虑仙门的人是否会冲上来杀我的可能□□?那你就不用考虑了,肯定是十成,猜都不用猜。”
“……不是,”我缓缓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靠着他的肩膀道,“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公,明明你什么坏事都没有做,却要经历这样的遭遇和痛苦,而江简,却是在仙门那边拥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人人都崇敬他、仰慕他,你却……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原来你是在想这个。”云霄一笑,伸手揽住我的肩把我抱得更紧了些,“那你就更不用烦恼了,这种事我都不怎么想的,因为既然已经发生了,那这就是事实,我们只能去接受它,而不是抱怨它,要不然心里的怨恨和不满越积越多,到最后心魔入体,就会有很大可能做出无法挽回之事,到那时才是真的完了。”
说到这里,他轻笑一声,低头看我,“江简不就是个前车之鉴吗?你别看他这个金仙的名号响亮,其实他又风光过几时?被我打伤后就一直在闭关疗伤,结果还是仙力被封,双目失明,就算别人对他再恭敬又怎样?你是神仙,应该知道那种仙力被封的无力感与痛苦感。要我说,他比我要倒霉多了,杀了我又怎么样?成了金仙又如何?这四十几年都是一个人苦巴巴地过着,到头来终究都是一场空,哪像我,虽然在魔道的那几年过得苦了些,但也因此练就了一身的本领,就算有十七八个仙门弟子围攻我都不是我的对手,离开长印山后的日子过得不要太逍遥,而且——”
“而且什么?”我等了半天都不见他继续说下去,不由追问道。
“而且,”他微笑着道,“我还遇见了你。”
他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遇见你,这是我这辈子、不,是我云霄这一生中最大的幸事。我真的很开心,花朝。”
第167章 幸喜不曾孕
虽然云霄在以往说过比这更柔情缱绻的话,也做过比这更亲昵的动作,但不知为何,当他轻吻我的眉心时,我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心底的柔情止不住地涌上来,不由抬头看向他,笑问道:“真的?”
云霄抚着我的脸颊,笑着点点头:“不骗你。”
我顿时心花怒放,只是刚露出一点笑意,我就忽然反应了过来,敛了笑拿下他捧住我双颊的双手握住,怀疑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么肉麻的话来了?云霄,你不会是想借此糊弄过去吧?我一开始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想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可不行,快说,三天之后江简到底会不会出现?若是不出现,我们又该怎么办?”
云霄刚变得柔情似水的神色就是一梗,他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我有时真是怀疑你到底喜欢谁,怎么问起江简的次数比提起我还要多?哎,你就这么关心他的动向啊?”
“我关心他的动向当然是为了你,怎么就成了我喜欢他了呢?”我睁大了眼,只觉不可思议,“他那么恨你,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要是不关心他的动向,那才是真的不喜欢你、不在乎你呢!你平白无故吃什么飞醋?”
云霄一把把手从我的手心中抽了出来,有些生气地看了我一眼,屈膝搭手道:“我就吃醋了不行吗?以后少在我面前提他,天天江简江简的,你不烦我都烦了。”
“你——”
“好了,不跟你吵。”他及时地打断了我的话,也浇熄了我刚燃起一点的怒火火苗,“我可不想因为他跟你吵架,不值得。”顿了顿,他又往我这边挪了挪,这才道,“其实你刚刚已经说出来了,我之所以如此笃定江简会在三天后出现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对我恨之入骨。”
“……什么?”我有些听不太懂,又隐隐觉得明白了他话里的一点意思。
“半个多月前,我去长印山想要查清楚我到底是怎么重生的,虽然无法知道全部的细节,但大致的脉络我还是查清楚了的,也就是在那几天,我恢复——也不能算是恢复,应该算是对江简多了几分印象吧。”他道,“就跟我从睁眼开始就觉得自己应该叫云霄一样,关于江简,我在那几天里忽然就有了几分更深的认识。”
“这个我懂,”我连忙点了点头,“就是你虽然没有恢复记忆,但是内心深处对这件事是有那么一种模糊的印象的,是吧?”
他点点头:“毋庸置疑,江简对我恨之入骨,在此之前,我虽然知道江简视我为眼中钉,可具体程度却是不知道的,而现在,我有点估量了。”
“他对你恨到什么程度?”我紧张道。
他偏头一笑:“恨之入骨啊。他见不得我好,因此偷袭我不算,还想要我魂飞魄散,可我却偏偏没死成,还在他煎熬苦修四十年、好不容易出关后大肆张扬地出现在他面前,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下马威,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发疯?想将我除之而后快?”
“他现在不已经快被你气疯了吗……”我喃喃道。
“那不就得了。他既然对我恨之入骨,那三日后那么大好的时机,他又怎么会错过?水牢一见,他误以为我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所以他肯定会以为我不会对仙魔决战一事袖手旁观,到了那时,我一定会出手相助仙门,他若在那时现身并偷袭于我,说不定我就左支右绌,无法兼顾,又被他偷袭得手了呢。更别说还有红夭了,她很要是也来插一脚,故意走漏风声让仙门知晓我的所在之处,那到时候可就热闹了,三方混战啊。”
他边说边感叹着摇头,仿佛对这情况很期待似的,看得我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真是的,这人怎么总是这么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反倒让别人来替他急,真是恨得我牙痒痒:“你正经点好不好?真的会有这么严重吗?仙门也就算了,你是魔尊遗子,我看那些魔修对你都挺恭敬的啊,一口一个少主地叫你,怎么也会与你为敌?”
“叫我少主又怎么了?难不成我就真的是他们的少主了?”云霄嗤笑一声,握住我落在他胳膊上的手,“你啊,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明白,现在在长印山当家做主的人不是我,是红夭,人家叫我少主,那只是口头上叫着玩玩的,真到了要紧时刻,管你是少主还是老主,都一样对付你。花朝,你也是见过红夭的,你觉得她像是那种会对别人俯首称臣的人吗?”
……那倒是,红夭给我的感觉是妖冶张扬的,她美丽夺目,却又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这种人的确不太可能会对谁太过衷心,可是……
“她好像对魔尊很是敬佩、衷心的样子,”想起那天她跟我提及魔尊时眼中自然流露出的敬服之色,我有点不确定地道,“她对我说过,她这条命是魔尊救下来的,所以她永远都会以魔尊为尊,在其左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霄笑笑:“以我爹为尊,不一定就要以我为尊。”
“可是——”我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却忽然反应过来,连忙住了口不说了。
“可是什么?”云霄笑着看向我,眉梢微挑,似乎很期待我接下来的话。
“……没什么,”我看着他,脸腾地一下就脸红了,连忙低下头去,含糊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不说也罢。”
云霄这下就有些不乐意了:“你别把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啊,可是什么,你说啊。”
“真的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反正你只要知道红夭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把你的所在之处泄露给仙门就行了,剩下的那些话……你还是不听为好。”
“什么叫我不听为好?”他更加不解了,“不是,你这样一说我就更想听了。到底是什么话?”
“……”
“花朝,事到如今,你我二人之间还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吗?”见我死活不愿开口,云霄就有些无奈地抬手抚上我的脸颊,温声道,“还是说,你不愿意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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