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墓?叔父还立了衣冠冢么?”
谢子澄摇头:“其实我早就怀疑你兴许没死。当年我带人赶回来,比官府的人还早到一步,正赶得及为大哥大嫂收尸,收殓时单单少了你,旁人都说,暴民饿疯了,没粮食就吃人,你这样的小女孩没准是被带走……。天幸你平安无事,还另有奇遇……”
夏小乔听得一愣:“叔父的意思是说,暴民在镇上肆虐后,您很快就赶到镇上了?”
“是啊,当时我正好在东京做生意,听说暴民作乱,赶忙请了几个武艺高强的镖师陪我赶回来,没想到还是迟来一步……唉!”
“那叔父到德章镇的时候,暴民已经离开几天了?”
“大约两三天吧。你放心,你父母兄嫂的尸骨我都好好收殓下葬了,还有你姑母姑丈表兄,也都另外起了坟,这些年四时祭祀都有人,没叫他们身后凄凉。”
夏小乔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些,原来当日即便她不跟慕白羽走,也不会像师尊说的那样没有活路!是了,她既然气运绝佳到能让师尊看中,又怎么会当日就孤苦伶仃、早早丧命呢!没有慕白羽,也会有别人,若她当初没有跟慕白羽走,也许今时今日一切就都会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早就开始写,终于早早更新啦!
呀哈哈,小乔很快就会知道到底哪里不同,然后坚决不后悔了,嗯!
☆、晋江VIP
这一瞬间夏小乔的思绪飘得很远, 已经回到了修真界纷纷乱乱那一摊事, 然而事实上也只是过了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回神,进到堂中松开手, 不忙向灵位行礼,先当着一家人灵位再次向谢子澄行了大礼。
“叔父大恩,侄女无以为报, 以后叔父但有差遣, 只要小乔能做得到,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子澄忙扶起她来:“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你年纪小,不知道我和你爹爹的情分, 可以说,没有你爹爹慷慨相助、多番提携,就没有我谢子澄的今日!可惜我来不及报答大哥,你们一家就遭了难, 所谓身后事,也不过是让活着的人心里安稳罢了。来,孩子, 先去拜过你父母兄嫂。”
他说着走到供桌前,先把夏小乔的灵位取下来, 又拈了香点燃,递到夏小乔手里, 看着她给父母上了香磕了头,才叫儿子也来烧香祭拜,顺便把何梁的事祷祝给亡灵听。
谢荣民这会儿十分听话, 一一照做,当说到“已确认就是何梁的人头”之后,他转头看向夏小乔,“夏姑娘,你是哪一日到镇上的?”
夏小乔本来就不打算向他们父子隐瞒,当下直接说道:“何茂勋是我杀的,那人头也是我放到墓碑上去的。”
此言一出,谢子澄惊讶到目瞪口呆,谢荣民早有猜测,却仍然有些难以置信:“真的是你?可是苗长青说,他遇到你的时候,你身上背囊并不大,应当放不下人头……”
“我自有办法。”夏小乔知道武林高人都会故弄玄虚,就也学了这一招,“当日我们出了益都城之后,那个偷了你钱袋的傅一平——他自称是东海派傅逢春的儿子……”
“傅逢春?”谢荣民提高音量打断她,“此话当真?”
夏小乔点头:“他自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和彭春阳道长切磋的时候,用的是奔流掌。”
谢荣民听完脸上神色惊疑不定,夏小乔短短一句话,透露出不止一点讯息,他想问的太多了,但现在显然不是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只能暂且按捺住,让夏小乔继续说她本来要说的话。
“傅一平追上了我和陈义明一行人,张口就问何茂勋是不是何梁。当年暴民作乱,我虽然年纪小,却记得大家都谈论暴民首领何梁有多么可怕,还有人拿他来吓唬小孩,所以一直没有忘记过。而陈义明当时毫无防备,虽然嘴上否认了,脸上神情却很不对劲,我本来想直接回德章镇祭拜亲人的,也因为这个临时改了主意,跟他一起同行。”
她大概讲了下她和陈义明、傅一平一同到济州,耽搁几天后又一起去商都的经过,“我有意把话题引向了陈义明的姐姐,希望能由他引荐我去与何茂勋正式见上一面,我虽然不认得何梁的脸,但那天我和聂桐缩在树上,却听到了他恶魔般的笑声。”
夏小乔不可谓不慎重,她甚至当面询问何茂勋是否有悔意,可何茂勋那样的人早已没有了人性,又怎么可能后悔?他内心甚至会把当初做的一切当成是自己成功的必经之路。毕竟没有带头作乱,他又哪来现在的亲信部队?
所以夏小乔决定亲手杀了他报仇。
“何茂勋很多疑,当时就对我起了疑心,但我没有多留,第二日就告辞走了。他派了人跟着我,我甩开他的人又回去颍川城中寻找机会,终于在朝廷攻城那天晚上,潜入他休息的房间将他杀了。”
夏小乔说到这里,转身看向谢子澄:“我赶回德章镇,跟客店掌柜打听得知当初是官府出面焚尸、统一掩埋,还立了碑,就特意在夜半无人之时,带着人头去祭奠。我还在石碑上找到了爹爹的名字……”
谢子澄百感交集,点头道:“当初官府大致统计过死难的民众,一体都刻在了石碑上。我真没想到,小乔你竟有这样的本事……”
“是侄女幸运,得遇名师。祭拜过后,侄女想回旧居来看看,就发现了叔父留下看守的家人,因旁人只知叔父姓谢,我也想不起爹爹有姓谢的朋友,便留下来等了几日,待您到了,才登门探访。”
前情后果说完,谢子澄和谢荣民父子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谢子澄没想到夏小乔这样一个看着娇嫩美貌的小姑娘竟然能杀掉悍将何茂勋,谢荣民则是到现在都难以接受“妖女”就是夏伯父唯一的女儿。
三人相对沉默片刻,还是谢子澄先开口:“好啊,今天真是好事不断,小乔幸免于难,还练成一身好功夫,能亲手为父母亲人报仇,你爹爹泉下有知,必定欣慰。大郎去吩咐一声,叫厨房做一桌好菜来。小乔跟我去见你婶婶。”
夏小乔就跟着谢子澄出前堂,从旁边夹道进了后院。后院格局仍跟她小时候差不多,三间正房带东西各三间厢房,只在正房边各多建了一间耳房,此时院中下人正忙碌着收拾东西,看见老爷忽然带着个年轻姑娘进来,纷纷行礼问好。
谢夫人听见声音,也走到门口相迎,谢子澄到得廊下,就指着夏小乔问妻子:“你猜这孩子是谁家的?”
谢夫人惊讶笑道:“老爷这话真把我问住了,你忽然带着个孩子进来问我是谁家的,我可怎么猜呢?”
夏小乔从旁打量几眼,见谢夫人柳眉杏眼,颇为端庄秀美,虽然看得出上了年纪,脸上却并没明显纹路,手脸都白皙细嫩,显然养尊处优惯了。
“小乔拜见婶婶。”她等两人对过话,谢夫人看过来时,就先行礼问候,只是时候长了不行女子万福礼,一时竟有些生疏,姿态颇有些僵硬。
谢夫人仍是没想出“小乔”是谁,却先扶住了夏小乔,谢子澄就解释道:“正是大哥的独生女儿小乔啊!”
谢夫人的手一下子就从夏小乔胳膊上收了回去,惊讶万分的问:“你说什么?”
也不怪她受到惊吓,夏小乔试想了一下,谢子澄独自在前面祭拜义兄一家,然后突然领着个姑娘进来,说这是本来在灵堂上被祭拜的其中之一,换谁都会吓一跳,以为闹鬼了呢。
“来来来,进去说。”谢子澄笑着率先进门,谢夫人也惊疑不定的跟着进去堂屋,三人分宾主坐下,谢子澄才继续解释,“刚刚下人来报,说有个夏家亲戚上门,我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去见了之后,竟然真的是义兄的小女儿小乔!”
他把夏小乔讲的经过又简单跟妻子学了一遍,刚说完,谢荣民也进来了,还带着他二弟谢荣国。
“我与你婶婶就生了这么两个小子,没有女儿一直是我们二人的遗憾,现在可好了。”谢子澄越说越高兴,“小乔就住下来,等过完年,跟我们一同回京城去。京里宅子大,也方便。”
谢夫人听明白经过,也赞同丈夫的意见:“是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面我们可不放心。”又跟丈夫说,“这孩子长得真好,花骨朵似的。是像大伯多些,还是嫂嫂多些?”
谢子澄笑道:“我看着就眼睛像大哥,其他都像大嫂。”
夏小乔并没有立时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她虽然感激谢子澄做的这一切,但她跟谢家人到底还是陌生人,要她去谢家生活,一则她觉得不妥,二来,那位谢指挥使还一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她呢!好像她一转眼间就会翻脸,杀了他全家一样。
她陪着谢氏夫妇说了会儿话,回忆下当年民乱未起时的生活,又讲了些在山中练功时的趣事,然后下人就来回报说饭做好了。
谢夫人忙安排人在堂屋中摆了饭桌,他们一家四口一向一同吃饭,如今加上个江湖儿女夏小乔,自然也无须分席。
谢子澄叫人拿了酒来,问夏小乔能不能喝两杯,夏小乔也不扭捏,谦虚的说:“偶尔也能喝几杯的。”
于是在座众人就都满了酒,一起举杯,一则欢迎夏小乔回家,二来庆贺罪魁祸首恶贯满盈、终于毙命,得以告慰无辜死难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