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过后,琉璃起身替昙萝穿戴衣物,随手挽出侍女发髻。出门前,琉璃忽而从身后轻轻拥住了昙萝。
他们在妖界待了太多时日,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取到妖皇的心头血。但倘若主上成功归位,以辰歌冷心冷情的性子,她断然无法接受曾经的神侍变成了枕边人,更无法接受她居然收了这么多夫君。
这也是为何他会排斥那些男人的原因,作为辰歌的神侍,他必须阻拦这些动机不纯,企图招惹主上的男人。但是出于私心,他又认为倘若主上的牵绊太多,他们几个联合起来,将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能让主上怀上子嗣那就更好了……
半个时辰过后,凤鸣宫内,昙萝一踏入宫殿便立刻展开神识,寻找妖皇的下落。
如今隐王受到重创,大势已去,宫中的侍卫反而减少了许多,她一路走来,暗中也没有可疑之人跟踪。
亭阶绰绰,鸟语花香,凤鸣宫后院位于半山腰处,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俯而视之,但见青溪泻玉,石磴穿云,白石为栏,环抱池沼,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拾阶而上,穿过白玉石桥,郁郁葱葱,夹岸桃花蘸水开,三分醉意随风去,一枕相思入梦来。
那男子一袭泼墨晕染般的莲青色长袍,优雅踱步,惠风拂过云袖,飞龙走蛇的草书跃于丝绸经纬之间,好一副风雅的文人墨客形象,昙萝见此,暗道一声风骚。
男子笑看锦绣河山,手中清荷玉瓷杯跌宕,眉眼挂着三分朦胧醉态,七分风流倜傥。但见他忽而执笔挥腕,手臂张弛有度,洋洋洒洒地在宣纸上运笔描摹。
昙萝只听闻过醉拳讲究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没想到今日一见,还有醉画。这桃花男轻盈洒脱的执笔挥毫,用色随意奔放,以形写神,气韵生动。执笔的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便如透明一般。
乌发如浸墨,在阳光下折射出黑珍珠般的色泽,更衬得那轻掩的侧颜如新月清辉,花树堆雪。几缕发丝滑落肩头,垂曳桌案,在丹青上蜿蜒开来。
男子恰似不经意的撩起青丝,云袖翻飞,率性风流,露出长发遮掩下弧线优美的轮廓,让人想到平静湖泊中倒影的一片白云,纯净无暇,朦胧美意。
昙萝却无心欣赏美人美景,那桃花男如今完全沉醉在附庸风雅上,此时出手正是一举撂倒妖皇的大好时机。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趁着男子全部精力都放在作画上,悄无声息地在对方脚下撒上一把伏笼籽,然后施术催动那些藤蔓植物迅速抽芽,企图困住妖皇。
伏笼籽是她从魔尊颜泊那里讨来,世间稀有,韧性够强非普通锐器能够斩断,再加上被困者会灵力凝滞片刻,哪怕只有三息功夫,也足够她飞扑到妖皇面前刺针取血。
眼看着那些藤蔓在男子脚底纵横交错,无论他是向左、向右、向前还是向后,只要脚步一动必会踩到藤蔓。这种藤蔓遇到外力会迅速缠住猎物,昙萝贼贼笑着,这么多伏笼藤困住妖皇,哪怕他是凤凰展翅也插翅难飞。
月无痕作画过半,伸手捻住石桌上的玉杯,就在低头的刹那,他忽而勾唇一笑,脚步迈开。
昙萝心心念叨着这妖皇赶紧抬腿啊,不管你是大步、小步还是莲花碎步,只要踩中藤蔓就等着被裹成粽子吧。
突然,那男人手中动作微顿,脚下似乎动了一下,就在她欣喜过望,拔针、提气,正欲飞身偷袭之际,桃花男腾地一下跃上了桌案。
“这副锦绣河山图气势恢宏,却唯独少了点灵气,若是青山绿水间再来个芙蓉出水,风光乍现,岂不是更为妙哉。”月无痕自说自话,将清荷玉杯中的佳酿泼向半空,“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雨来!”
话音刚落,天空闷雷滚动,顷刻之间雨点连成了线,就像银河飞瀑般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昙萝猝不及防,瞬间被这倾盆大雨淋成个出水芙蓉,湿漉漉地蹲在灌木丛中,而那位呼风唤雨的大神,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凉亭内,把酒舞墨,好不畅快。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施术弄干衣物,再用树叶化出一把碧绿油纸伞,手中捧着她精心准备的七千年佛陀莲花酿,神位者七杯即醉。而为了一杯放倒妖皇,她托盘呈上的是浓缩精华版,美名曰“荷丝霓”,通俗的说就是喝死你!
月无痕好整以暇地坐在凉亭内,远远地便看见那小侍女垂眉顺目的走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侍女手中端着托盘,托盘上置有酒盏,盏中淡金色液体微荡。
此女身为细作,以她的姿色确实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他以手支颐,心想着隐王痛失爱女又被罢免职权,短期之内不会再兴风作浪,这侍女既然不是那边派来的,难不成是其他世袭家族的细作?
可身为细作,她不去东皇风华那边探风,跑到本王面前来做甚,莫非她和隐王一样,误以为妖皇宫真是摄政王把权,娶到摄政王就等于得到整个妖界?
真是天真到可笑。
但见那小侍女毕恭毕敬地走进凉亭,微微福身,垂首道:“这是膳房送来的神界玉液荷丝霓,奴婢呈上给大王品尝。”
大王?小侍女居然用这土到爆的“尊称”来唤他,月无痕无语扶额,挥挥手让她呈上。
酒香四溢,迎面拂来,酒确实是好酒,乃灵气浑厚的荷花所酿制,丝滑醇厚,在阳光下呈现出霓光幻彩的色泽,难怪称作“荷丝霓”。他素来品酒无数,却不曾见过这等美酒,不过,她真会这么好心来献酒?
男子风流多情的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冲着昙萝勾勾手指,待她凑近些时,忽然俯下身来,在少女的耳边幽幽吐着热气。
“光有美酒怎能尽兴,不如小娘子亲自喂我。”月无痕软声说着,声音暗哑透着说不清的暧昧,末了,还用竹骨扇轻轻点落她柔软香滑的唇瓣,引诱道,“用嘴。”
昙萝诧异抬眸,见男子一张皎若秋月的脸上笑得风情万种。随着他举止亲昵的靠近,浅浅异香飘入鼻端,昙萝目光呆滞,顿时失了心神。
月无痕心满意足地看着那侍女端起酒盏,将佳酿一滴不剩的饮下,酒水滋润过的樱唇鲜艳欲滴,柔美得就像桃花初绽,让人忍不住想含入口中品味甘甜。
昙萝微扬起头,檀口中含着方才饮下的酒水,一瞬不瞬地凝着面前的男子,缓缓贴近。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偷窥
月无痕看着少女毫无防范的拢来,呼吸凝滞,瞬间失了心神。
这女人不过是哪个世袭家族派来的细作,他自嘲一笑,扇尖敲上昙萝的颈侧,“咕隆”一声,那酒水顺着少女纤细的咽喉吞咽了下去。
月无痕端坐一旁,好整以暇地瞅着对方,这酒他刚才也闻过,并未看出任何端倪,他倒是好奇,接下来是会出现昏迷不醒,还是面红耳赤的贴身过来。
如果是后者,面对少女热情如火的投怀送抱,他到底是该拒绝呢,还是拒绝。只可惜她并非普通的侍女,如若不然,他或许还会大发慈悲的小小牺牲一下,送她一桶冰水。
男子幽深的眸定定望着昙萝,看见她眼神迷离,脸色潮红,最后又“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月无痕忽而浅笑站起,来到昙萝近前:“每次都是下药,你们这些女人就没点新意?”
他用脚踢了踢那少女,昙萝趴在地上顺势翻了个身,樱桃小嘴微微张启,发出梦呓般的细喃:“别闹——”
呦,这姑娘敢情不是下药,而是喝醉了。男子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微微眯起,靛蓝色的眸底泛出暖意,想到用酒去灌醉他吗,有意思,这些年来你倒是第一个用这种蠢法子的人,难道混入宫中前,那些主子就没教过你,本王千杯不醉?
月无痕蹲在地上,看着睡得正酣的少女,眼神不经意间落在那抹水润樱唇上。他目光暗沉,鬼使神差地做了一件这辈子绝不会做的事情,那就是,俯下身子探出手指,偷偷的,偷偷的在她唇上摸了一把。
指尖划过弧度优美的唇珠,缓缓勾勒,原来女人的唇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初春季节桃花绽放在枝头,如此娇嫩,仿佛随时会破碎在明丽清风的抚触中。
若是就此吻住,会不会融化在唇齿之间?
他臆想着方才的场景,险些让她近身时的怦然心动,指尖游弋上少女紧紧阖起的眼眸,猜不透拥有这种纯净眼神的人怎会被人选成细作?
没有阴狠毒辣的心机,没有步步为营的谋略,这样的女子在妖界当真是少有。他所见的那些女人,不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便是胸有沟壑运筹帷幄,只可惜,她们谋得是人家的天下,狼子野心贪得无厌!
心思通透却又与世无争,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在妖界几乎是绝迹了。
少女静静躺在地上呼吸平稳,月无痕收回探究的目光,站起身来,徐徐走出亭外。
天空雨后初霁,远方山峦青翠延绵起伏,轻烟浩渺,近处十里桃花芳菲烂漫,灼灼其华。写意朦胧的锦绣河山间,男子携酒而归,轻衣风流,一袭莲青色长袍在铺满落英的地面上如水波迤逦,渐渐被花丛隐去了身影。
当昙萝醒来时,发现自己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手边是碰翻的杯盏,唇齿间遗有酒香。想到那桃花男不知使了什么伎俩,骗她喝下浓缩版荷丝霓,昙萝便恨恨的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