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那个跟李玉瓶交换了身体的小妾,就是桩子的青梅竹马金桃吗?可他为什么能认出她来?明明都已面目全非,与别人交换过身体了啊。
他又是何时认出她来的?难道那夜在渡口,他用身体为她挡开火把时,便认出她来了么?所以,假的李玉瓶被夫君强行接走,桩子才会跟上去,恰好救了喜儿?
荨娘看到船越行越远,最后转过一道水弯儿,便再也瞧不见了。那个莽野的村夫跪在地上,仰头嚎哭,撕心裂肺,如同被母亲抛弃的稚子。
“金桃!金桃……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啊啊啊!”
忽有大风起,刮过岸边的芦苇丛,漫天都是白茫茫的芦花。
扬帆远去的客船上,有一粉衫女子紧紧攥住怀中单薄的包袱,微微仰起脸,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鬓边,她的嘴角却提着,似喜似悲。
海底飞尘终有日,山头化石岂无时?
谁道小妇抛小郎,船头一去没回期。
第四卷·生渎佛
第43章 平生不会相思
在夔州待到第七日的时候,重韫与荨娘终于决定启程。临行前二人特地到土地庙向李莼芳辞行。
李莼芳告诉他们,鲁成颂虽然在夔州地界上待过,可她完全查不到鲁成颂是何时,又是经由哪条道路离开夔州的。如果鲁成颂不是自己离开夔州而是被人掳走的话,那么他们就要小心了。能够如此完美地避开土地神,不是大妖就是魔。
那李莼芳说到最后,严肃的语气一转,忽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来。她咬着手绢儿,一双圆目眨巴眨巴看向重韫,脸上透出两团微微的醺红。
她叹气,哀哀戚戚道:“青城派的小郎君走了,现如今你们也要走了。咱们这一别啊,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呢。”
荨娘握住她的手,一时也有点感伤。她生得貌美,在天上时又是青帝跟前的大红人,整个青帝宫里莺莺燕燕的都是些花仙。俗话说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战争,因而荨娘在天上时,女性友人不过织女一人而已。到了地界上又得李莼芳将她认作朋友,她心里着实很是欢喜。
“要有机会,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枚金铃,你权留着做念想吧。千里之内,只要我摇响另一枚金铃,你的这枚也会响。到时你便知道,是我来看你了。”
李莼芳装腔作势地往脸上抹了两把,将金铃收到袖内,拥了拥荨娘,便转到她身后,朝重韫张开双臂,道:“临行之际,老身也没什么好送你们的了,一人一个拥抱,好吗?”
说着便要扑上去抱住重韫。
重韫一拉缰绳,将小白扯到身前,李莼芳扑将过来,正好将小白抱了个正着。
小白和李莼芳都僵了一下,然后都像踩了炮仗一般向边上弹开一大步。
小白委屈地回头瞧了重韫一眼,无声地控诉:主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重韫握拳轻咳一声,将眼别开,抬头去看天上的流云。
李莼芳脸上青青红红的,蓦地将手一甩,将脚一跺,对荨娘道:“你家道长真是小气,不给抱就不给抱,好稀罕么?”
说着便要钻回土地庙里去。
荨娘偷偷扯了把她的头发,将人拉住,勾肩搭背地弄到远处,压低声音道:“李莼芳,你怎么回事儿?我拿你当妹妹,你却要和我抢男人么?”
李莼芳道:“食色性也,老身瞧他长得好看,抱一下怎地了?老身要有孙子,当他太太太爷爷都绰绰有余了。你说老身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学那些小年轻避什么嫌啊。”
荨娘将一个小小的拳头举到她眼前,阴测测道:“你下回再这样动手动脚的,我打你了啊。我说真的。”
李莼芳“嘁”了一声,“谁怕谁啊,又不是没打过,真要正儿八经动手不搞偷袭的话,你还打不过我呢。”
荨娘听着这话觉得很不对味儿,心眼里火烟儿咝咝地往外冒,忍不住了,不由将两边袖子一揎,朝李莼芳勾了勾手,道:“不服输来啊,再打一场。姐姐我揍得你叫爹爹你信吗?”
重韫提高音量,大声地咳了两下。荨娘没理会他,只将手往腰间一按,要把那碧绦抽出来。可临到头了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才刚将福缘瓶里积累的福缘耗尽了。现下她可是法力全失的凡人一个。怎么打?
说到福缘瓶,那日被金逐月夺走之后,便一直放在重韫身上。可重韫却一直没有还给她。她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后怕地回头望了重韫一眼:他到底,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李莼芳见荨娘按住腰间不再动作,多少也猜到了些什么,不由噗嗤一笑,道:“你尽耍赖皮,谁要跟你打来?行了行了,老身不抢你的,满意了吧?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是不是该上路了?”
荨娘尴尬地笑笑,将袖子放下来,抬头看了看天,见太阳已经升上来了,此时再不去渡口,只怕就要错过客船了,于是只能依依不舍地和李莼芳挥别了。
两人牵着小白赶到渡口时,已有两艘客船先行驶走,还有两艘船,一艘太小,不肯让驴子也跟着上船,还有一艘,却是艘货船。重韫寻到船主,这才发现竟是相识之人,十多天前重韫便是搭着船老大的船来的夔州,他还请重韫开过药呢。
船老大见了重韫二人,问明去向之后不由十分欢喜,说道,能跟搭道长一程已经甚感欣慰了,怎么还能收道长的船资呢。道长如不嫌弃的话,倒是可以帮其他的船工瞧瞧毛病,开个方子,这就十分感激不尽了。
重韫应下,跟着船主吴六上了船,吴六便把自己的舱室让给荨娘二人住了。他一厢情愿地,只将重韫当作个娶了妻室的俗家道士,却没想到两人压根没有半分夫妻之实。
重韫看着舱室里小小的一张床,立时回头想走。荨娘见他耳根红透,岂能放过这样戏弄他的好机会?当下将重韫手臂牢牢挽住,对吴六笑道:“我们夫妻二人真是有劳吴大哥了,难为您想的这样周到。”
说着将舱室的门关了,强行拉了重韫进来。重韫挣不脱,也不敢使劲儿甩开她,只能板着一张红透的脸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慢慢关上。
吴六在门前站了一会,心里暗自嘀咕:怎么我让他们夫妻睡一屋,道长是那种脸色?难道能跟自己婆娘一块儿睡,道长竟不开心吗?
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只能挠着头走了。
这舱室逼仄,放了一张床,便没剩下多少空间。荨娘一转身,在床边坐下,伸手拍了拍被褥,道:“道长,坐嘛,站着多累啊。”
重韫背对着她,直挺挺地立着,听她这般娇滴滴地说话,更是半分也不敢动了。
荨娘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眼,故作愁苦道:“哎呀这床这么小,咱们怎么分呢?道长,你想睡外面还是睡里面啊?”
她眼珠子一转,用上撒娇的语气:“让我睡里面好么,道长?我怕半夜掉下去呢。”
重韫艰难地开口,嗓子眼里干干涩涩的,“荨娘,你别闹了。我……我还是去跟吴大哥他们睡一起。”
他脚才一动,就被荨娘拉住了手。
荨娘用另一只手支着半边脸,歪着脑袋道:“小天跟我说过,一个男人要是真不喜欢一个女人,便会想尽办法避开她。你看,你避我如蛇蝎,可见是不喜欢我的呀,既然不喜欢我,那就不会对我做什么呀,既然不会对我做什么,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睡个觉而已嘛,躺哪儿不是睡呢。”
重韫的喉结动了动,心道,听她这样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呸,有个什么道理。他再如何,也是个男人,是凡尘俗世里的一柸凡骨,一堆肉胎做成的男儿身,他……他……
重韫不敢再想,只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清心咒。
荨娘松松地勾着他的手指,想了会,忽地搓了个响指,道:“啊,这样!道长你既然害怕跟我睡一张床,那就在这舱室里打地铺吧。你放心,奴家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重韫听她嗡嗡嗡地在耳边说话,究竟说了些什么,横竖是没进到心里去。末了待她说完,才恍恍惚惚地应了一句:“你说的小天,是何人?”
荨娘道:“哎呀道长我不是跟你提过的吗?就是那个南天门的守门小将贺天啊。你别看他只是个守门小将,其实他仙法可高明了,便是做一个大将军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生性懒惰,嘴巴又刻薄,容易开罪人,这才一直得不到升迁呢……”
不知为何,明明前头她说了些什么,重韫全没听进耳里,这段话却听得尤其清楚,简直是字字入耳。他想,这个叫贺天的人,跟荨娘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吧。忍不住要往深处想想,究竟是怎样的不同寻常呢?却又觉得这事儿实在跟自己没关系,为何竟要费心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荨娘敏锐地觉察到重韫的肢体有些僵硬,便收了戏弄他的心,道:“道长你自己打个地铺吧,我先上去了?看看能不能给吴大哥他们打个下手。”
说罢打开门出去了。
重韫站了许久,才在床边坐下,一仰头,倒在被褥上。
他将手臂横在额前,闭上眼,脑海里便浮现出荨娘那日站在屋顶上飘飘欲飞的样子。她腰间系着的碧色丝绦,她身上的飞扬鹅黄纱衣,她白皙纤细的脚踝上,那条银光熠熠的绞珠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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