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吧。你该让道长回来了。”
金逐月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地方,扬起一边眉毛,故作惊讶道:“我让你亲嘴,又没让你亲脸。你这是买一赠一,上正餐前先上小点吗?”
荨娘只觉脸上一烫,心头一热,又羞又恼,险些跳上去掐他脖子。
“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金逐流指了指自己(?)的嘴:“亲这儿。”
荨娘被他一气,脑子一热,不知怎么地就大叫了一声“道长你快出来!”,便扑上前去,双臂挂住那人脖子,将眼睛一闭,一横心,送出了自己一双樱桃红唇。
唇唇相贴。
下一瞬,荨娘忽然感觉腰间一紧,竟是被他揽住了腰。荨娘一惊,刚想将唇移开,便觉那只揽住自己腰身的右手抬了起来,紧紧地按住自己后脑勺。
两人将唇贴在一处。有那么一瞬,院子里传出哭声,微风吹过树叶的哗哗声,踏在青石地上的脚步声,似乎都被两人的呼吸声掩盖下去了。
下一刻,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响。荨娘蓦地清醒过来,不由伸手在男人胸前用力一推,岂料这时他也放开了手,荨娘这一推便将自己摔在地上,砸得屁股生疼。
她抚着屁股抬起眼,见立在墙边的男人身姿板正,他朝自己伸来的手僵在半路上,一副欲伸不伸的模样。再看他脸,脸颊红透,微微合了下巴,一副十分羞惭的模样。
男人终于开口,却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字。
“荨娘……我,我……”
道长?是道长!
荨娘只觉欣喜若狂,顿时连屁股都不痛了。她跳起来,拉过重韫的手臂左看看,右看看,那模样简直就像与儿子久别重逢的老母亲在细细打量归家游子,就差老气横秋地来一句“多年不见,我儿果然长高了啊”。
重韫想躲开荨娘的手,却又不敢伸手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明明荨娘的唇刚刚贴上他的唇时,这个身体的主控权便已归他所有,可他当时脑子里掠过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推开她”,反而满心想着“她的唇,好软,她的身上,也好香”。甚至当他觉察到荨娘的唇要离开时,竟然不由自控地抬手按住了她。
那种感觉是全然陌生的。不知是来自何处的呼唤,一声声,催使着他的身体背叛了理智。
就如同现下,他明明想把那些难以向外人言道的想法压下去,可却无法自主地想起,刚刚他的手曾环过她的腰,她的腰肢,纤细而柔软……
荨娘全然不知重韫此刻心中的矛盾和波澜,她高高兴兴地拉起重韫的手,道:“道长你既然回来了,咱们就快去街口与其他人汇合吧。虽说姓金的那家伙走了,可保不齐又回来呢。咱们还需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了。”
重韫见荨娘半句不提刚刚的事情,心里竟然暗存了三分侥幸。要是荨娘真的质问起来,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这般任她扯住了袖子往前走,走了几步,忽然听得院墙之内桌倾椅倒,有人大呼“有鬼!有鬼!”
重韫面色一变,只见乔府上空一片萤萤霍霍,绿雾涌涌,正是厉鬼入宅之相。
荨娘自然是看不到这些异象的,她见重韫神色严峻,不由担忧道:“道长,怎么啦?莫不是真有鬼吗?”
重韫点头:“是一只怨气很深的鬼,想来多半是被人谋害致死所致。”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跑到乔家正门,只见禅殊等人的身影在门边一闪,已是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原先围在乔家外头的冯家人本打算要将乔府死围到底,人死了,钱财总该赔上一些吧。不成想现下却被急急忙忙冲出来的乔家人撞散了阵势。这边道:“你为什么撞我?”那边喊:“有鬼,诈尸了!”
当下两边人马在大门前乱作一团。
重韫护着荨娘挤入门内,只见几个脚力慢些的女仆慌不择路地跑过来,有一个还不小心撞了荨娘一下,手中挎着的包袱便落在地上。
荨娘想要替她捡包袱,对方动作却快,先一步将包袱捡了,便又匆匆逃命去了。荨娘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丫头身形圆润,看着倒有点眼熟,不过此时倒也没什么心神细想就是了。
重韫与荨娘穿过倒厅,绕过影壁,只见禅殊等人站在影壁前,还有个浓须大汉站在丹墀上喊话:“大哥,你回来是不是想告诉我是什么人害了你?你跟我说,兄弟就算死,也会给你报仇的!”
停尸的堂屋内,月光与黑暗交汇的半明半暗之地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重韫看到这男人身后站着一条虚虚的人影,瞧身形多半是个女人。然而这些都不足以令他吃惊,令他吃惊的是男人身前站着的东西。
重韫生怕自己看错了,索性捂住左眼,只留右眼用以视物。
少了左眼的干涉,重韫的眼前清晰地现出两个身影,一黑一白,身后均拖着一根长长的锁链。正是冥界的勾魂使。
禅殊拔剑,叱道:“何方妖物!”
身形一动,便要举剑刺去。
可他要刺到堂屋里的男人,势必就要穿过黑白无常。那黑白无常乃冥界之人,属性何其阴寒,阳界之人与他撞上一下,怕不要短了半截阳寿去。
形势危急,重韫见阻之不及,当下急中生智,摸出两枚铜钱,两手分射,正正好打在禅殊膝窝。
禅殊但觉双腿一软,登时面朝大地,摔了好一个狗吃屎。
第41章 往事知多少
禅殊往地上一摸,捡起两枚铜钱,立时知晓是重韫捣的鬼。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自己心慕的姑娘眼皮子底下出此大丑,实在有损男人的尊严。
禅殊用力地将两枚铜钱甩回去:“你为什么偷袭我?”
他的师兄张祭酒刚刚见重韫出手,便知他定有深意,于是安抚自家师弟:“这位道兄所为必有道理,师弟你且听他解释再说。”
重韫道:“方才令师弟险些冲撞了地府无常,我怕他受伤,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荨娘闻言立刻往重韫身边又躲了躲,吓,怪道觉得冷飕飕的,原来黑白无常在这里啊。
李莼芳虽是也身居仙职,可她是九重天委任的地仙,冥界的差人在地界上行走都会隐身,除了本界中人,大能仙人和一些天生阴阳异眼的凡人,其余人等都无法瞧见。故此她现下听说冥界的勾魂使竟然就站在她眼前,不由好生好奇:哪儿呢?是何模样?
这般想着便问出来了:“那黑白无常在哪儿?”
重韫朝堂屋外丹墀下的阶梯一指:“在那儿。”
他说罢又对已经停下喊话的曹生道:“这位大哥,此间有阴差公干,烦请您先出去外头避避,免得冲撞了阴差,误伤了自己。”
曹生摇头:“我大哥还没告诉我是谁害了他,我不能走。”
话才完,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腾地而起,嗖地一声飞到倒厅外的柱子下,被一条碧色宫绦牢牢地缚住,怎么挣也挣不脱了。
荨娘朝他吐了下舌头,笑道:“大叔,你该乖乖听我家道长的话。”
曹生怒吼:“臭丫头你放开曹爷我!”
荨娘朝他挤了下眼睛:“一会儿就给你放开啦,您老先担待着吧。”
重韫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又无奈地暗叹一声,这才请众人退到照壁前,从袖间抽出一张符纸夹在指间。他走到台阶前,弯腰将符纸往地上贴了,这才手结法印,默默诵了几句经文。
那黑白无常手下的铁索嗡嗡响动起来,一团黑雾从他们脚下冒出,渐渐弥散到整个院子,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摇摇晃晃。忽然间扑扑三声,堂屋前的三盏白灯笼尽数熄灭了。
荨娘担心外头的人会进来捣乱,便朝李莼芳招了招手,两人坐到二门边,将门落了锁,一左一右当起门神来。
重韫弯腰做了一揖:“两位无常大人若是到人间来拿人的,尽可把人带走便得了,何以在阳间徘徊不去?”
黑无常身子未动,脑袋咯嗒一声,竟然直接将脸背到身后来。他说话时嗓子里像是含了一把沙子,声音十分粗糙。
“此生魂拒不肯归,说要与这女子在世间做一对孤魂野鬼,若我二人强行拆散他二人,他们宁肯即刻自毁神魄。”
黑白无常上来拿生魂归地府,要是让那生魂自杀了,重则将影响天道循环,故而这可是项重罪。难怪他们与乔守的生魂僵持不下。这乔守大概因为魂魄还未离体,这才造成了起尸之像,将一干家人吓得屁滚尿流。
重韫闻言皱了皱眉,又往前踏出一步,道:“二位阴差可否容贫道代为相劝?”
黑白无常正苦恼着,巴不得有人接过这烫手山芋,当下侧开身子,给重韫让出一条道来。重韫拾阶而上,走到堂屋跟前,看清楚了些,才认出乔守身后的女子乃是那日在码头见过的李家大娘子。难道她这几日间竟死了么?
重韫再定睛一瞧,见李玉瓶身上戾气浓郁,分明是只死了三四年的老鬼了。
她见重韫靠前,便龇了龇牙,手上指甲暴涨,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蓄势待发的凶猫。
“你要来拆散我们么?”
重韫摇头,转向乔守,“你也愿意在世间做一只孤魂野鬼吗?”
乔守点了点头:“我答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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