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大为失色,大叫:“母后,她疯了。”
天后拍了拍衣衣:“别怕,今日她必死无疑。”
我一字一句道:“交出香盈袖。”
天后今日许是铁了心要将我赶尽杀绝,遂不把种族利益放在眼里。她拂手一挥,身后有缥缈之门被打开,只是一眼,我心头血已自嘴中喷出。见香盈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身上血被放干,地下血流成河,场面惊心动魄。再也感受不到半点生者的气息,昔日那个活蹦乱跳之人已香消玉殒,魂断蓝桥。
一时间,血红的流沙伞被我化为一柄红剑,直指天后,我步步逼近,愤怒到了极致,反而笑了出来:“尔等,何其残忍?想杀我,冲我来便是,何以对一个不懂世事的姑娘下此重手?良心何在?”
天后携衣衣后退了两步,忽然摆出大义凌然的模样:“来人,长公主陆离趁天君捉拿魑魅之际,魔性大发,妄图造反,残杀手足,弑母之罪皆是众人有目共睹,此等大孽不道天理难容,证据确凿,本宫命尔等即刻将其捉拿,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好一个借刀杀人,好一个格杀勿论。天后一番莫须有的罪名,众兵将持枪一拥而上,欲将我就地阵法。我一个转身,害得香盈袖惨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然我怎么会让凶手逍遥法外?今日并非我陆离不义,而是这母女二人不仁。
红长穿破前来杀我之人的胸膛,见血封喉。手中剑尝到了血的味道,瞬间光芒万丈,锋利无比。正杂乱之时,天后与衣衣已退出寝宫,边朝大殿外走去,边不晓得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个甚。
士兵们毫不留情,长矛直朝我天灵盖、腿、手臂、胸口、咽喉等地攻来,今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亡,我劈开飞奔而来的各种坐骑,手起刀落,无数坐骑被我斩于剑下,一时间四处乌烟瘴气、尸横片野、惨叫连连。
我自无数重兵刃中看到了自己血红的双眸,尤为可怕。又见母女二人即将消失在眼底,手中兵刃陡然而转,一道绚烂夺目的红光划破苍穹,直抵母女二人跟前,天后受制,不得不扭头防备。
不多时,身旁一众士兵皆做了我的刀下鬼,一时间宫殿外死的死、伤的伤、跑的跑。无不是再说:“长公主魔性大发,长公主造反了!”
我纵使不想理会这些无须有的罪名,然天后与衣衣欲将我除之而后快的决心却早也谋划在心,想不搭理都难。又想到香盈袖本就重伤在身,且还被放干了血折磨,心中那股潜藏的魔性,再难控制自如,去他娘的仁义道德,去他娘的以大局为重……
我提剑一路追至祭天台,所过之地,皆是深深的血印。
不待我上前,天后同衣衣忽然停住,衣衣道:“陆离你就是个女魔头,何以佩得上神君?杀你,我们是在替天行道。”
想起昔日的种种姐妹情分不过是衣衣演的一出戏,一时难以接受,又吐了口鲜血。
伴随着我的难受是心尖上的火热。心头之热,烧得我发出一声声悲愤的嘶吼,吼声震飞扶桑树上无数飞鸟。与此同时,天后持长鞭直朝我杀来,杀气冲天,鞭鞭致命,长鞭所抽过之地,皆是沟壑纵横,打在地上尚且如此,更别说打在人身上。
我完全不躲,挥剑挡住,剑光如漂流的赤水,时而湍急,时而平缓;如蜉蝣天地的游龙,时而发狂,时而安稳;又如风中摇曳炉上的火,时而幻灭,时而燃烧。
只是一会,我凌空一脚踢出,剑还未划出,天后已被我踢出数米之外。
“母后!”
衣衣喊道。
天后喘气道:“衣衣,你还在等什么,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衣衣嫉恶如仇地看着我,双手一摊,钟一般的物体现于她手掌,我认得此物——离魂锺。
来不及后退,衣衣已将离魂钟对准我,乃道:“你魔性太重,将你收入离魂钟只为净化你的心灵,如此一来,就算父君知晓,也定不会怪罪于我。”
我自知其中厉害,离魂钟乃上古神器,可离人魂魄,只要进了离魂钟,就别想能活着出来。届时,他们大可说成我在里面不知悔改,遂才久久不能出钟,这确实是个瞒天过海的好说辞。
容不得我有半点迟疑,衣衣手中离魂钟已向我仍来,那钟越变越大,越变越宽,不论我奔向何方,也逃不出钟之所在。
天苍茫茫一片,空中飞鸟倦而飞还,天边仍旧残阳如血。魔债并非我愿意背负,而是不得不去背负,当然,我自己也不晓得为何会生出这些念想。随着离魂钟的靠近,那种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疼痛感遍布全身,疼得我卷缩在地上,来回打着滚。
离魂钟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将我盖上,生死一线间,一阵惊雷划破长空,闪电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震耳欲聋。一抹玄影自天边风程仆仆地飞来,就在最后一丝光亮钻进的缝隙里,那人飞身跟着跃了进来。而后抱着我跌入了一片黑暗,去往了一个另一个世界。
☆、第81章 当年拚却醉颜红1
离魂钟里的世界,或黄沙满天,或荒火碎霜、天雷滚滚,或狂风骤雨,或大雪纷飞。变化万千,让人触目惊心。
进入离魂钟后,隐约可看见云雾缭绕处有一道紧闭的大门,那门飘忽不定、忽远忽近。无数荒火欢快如流水,似乎太久未能尝到血腥的味道,此番正化作一张张嗜血的“火口”欲将我与攸冥吞噬。我翻腾的胸中火似乎感应到了那如倾盆大雨般的荒火,正拼了命地往我心尖儿上冒,欲摆脱我对其的控制与束缚。
一阵钻心的疼痛,我“哇”一声,心头血又自嘴中喷出。攸冥皱眉,一手拂袖一挥,暂且挡去了崩腾而来的道道荒火,另一手握住我胳膊,源源不断地为我渡着真气。
我忙推开攸冥的手,喘着大气由衷地道:“虽然,我不晓得你如何摆脱魑魅前来营救我,亦不知你何以一再对我拼死相救,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陆离身负魔债死不足惜,不值得你为我身处险境,你速速离去罢。”
攸冥持掌劈开几道滚滚而来的天雷,又挥手划出道屏障将我二人与外界隔离开来,转身看向我,缓缓道:“若我想明哲保身,多年前我便不会救你,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自虎口将你救下,便要对你负责,生生世世。”
攸冥说话时,两只眼眸深邃而坚定,与魑魅几日的对战,在他脸上竟看不出丝毫疲惫。他仍是那日满树扶桑花下缓缓向我走来的男子,金鸿一瞥,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我虽对“多年前”不甚理解,然他一句“生生世世”,却像一股清泉流进我的眼中,炙热的双眸瞬间变得清幽;又像一抹微风,拂过我如熔浆般滚烫的胸中,悠悠荡荡。
他只是一句话,让他离去的话便再难道出,四目相对,我好似寻到了多年来心中所缺失的部分。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而今眼前之人明眸皓齿、面如冠玉,我又怎忍放手?
攸冥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崆峒印中的天雷滚滚、道道荒火他全然无视。“轰隆隆”一声,电闪火光,我终是梨涡浅笑,应上攸冥的目光,伸手,道:“一起走罢!”
攸冥会心一笑,拉过我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屏障,他道“离魂钟并非有来无回之地,只要寻到出口,便可出去。”
离开屏障,暴雨般的荒火又向我二人砸来,我并不想拖攸冥后腿,然只要荒火所过之地,我胸中之火便会主动与之迎合,无不令我备受煎熬。当然,我也知晓,一旦二者相融,我便会坠入魔道,届时六亲不认,丧失意识,后果不堪设想。
见我身子越发虚弱,攸冥直接将我揽入怀中,抱着我避开道道荒火。他急声道:“陆离,不要再去抑制你心中之火,否则你将会被自身烧得灰飞烟灭。”
又想着当下眼前火光冲天、昏天暗地,前路在何方?今日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遂无奈道:“我不愿,成为一个女魔头。”
火势越来越大,攸冥低头看了我一眼,说了句:“你要相信我。”,而后他摇身一变,适才还一袭玄衣的攸冥陡然一转,化为烛龙将我包裹在内。
霎时间,方圆百里皆被红光照耀,道道红光堪比金光,犹如初升的旭日普照着乾坤,烛龙龙须飞舞,蜉蝣于天地,吼声铿锵有力,划破长空。
那方才还嗜血般投来的荒火,随着烛龙的出现,竟都是能躲则躲,能闪则闪,无不连连退让。烛龙所过之地,畅通无阻,甚至有荒火直接为他腾出了道路,恨不得俯首称臣,场面委实美哉!
不同于荒火之炙热,自烛龙身上散发出的火光,令人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敬畏之感,无人敢亵渎。相传,烛龙乃天地缔造者之一,此番得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然似他能有今日的强大,鬼晓得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俗话说冰冻三尺还非一日之寒,更何况似攸冥这身天下无敌的修为。这也证明岁月是把杀猪刀的同时,也赋予了历经风霜的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惊人之力。
好不容易寻到一点心灵的平静,我硬是忍不住对攸冥的过去浮想联翩,只是这一浮想,竟浮想出了大事。总而言之还是太年轻,不懂得居安思危,在阵法、荒火、雷电、雨雪风霜的崆峒印中,我思想上的分心,使得自身防备下降,意志变得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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