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的笑容凝住,祈回搭在腿上的手慢慢收拢:“孟婆,我以为,跳了十殿地狱后,你会明白清醒许多。”
雨秋暝点点头,脸再次移向黑黢黢的窗外,祈回看不见她脸上的神色,只听见她声音淡淡:“是了,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微微的低下头,眼眸半敛,盯着自己苍白没有血色的手:“只是,你一定要同我这般生疏吗?你以前,是唤我阿暝的。”
眼里迅速的泛起雾气,雨秋暝阖上眼,阻绝即将滑落的眼泪,喉咙一阵发痒,她不动神色的压制,咽下了满腔的苦。他是真的不记得她了,原来时间真的会抹去曾经所有的记忆,连带着那些悲欢,那些甜蜜,统统不复存在。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祈回看着雨秋暝,眼里流露出淡淡的不忍:“孟婆,我不是你等的那个人,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当是知晓我的心意。我心中,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疼的窒息。
雨秋暝缓缓地闭上眼睛,无声的苦笑。
“祈回,你做不到爱我,正如我做不到不爱你。你也该懂得,感情之事,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了的。爱就是爱了,就像...”雨秋暝抬起头,黑瞳里皆是无言的悲苦:“就像我爱你,而你,爱她,不是么。”
祈回瞬间变了脸色,尚且苍白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他冷冷的抬起眼眸,直逼雨秋暝:“在十殿地狱,你看到了什么?”
惨然一笑,雨秋暝声音有些飘渺:“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看到。”
同是寂夜,妖界蛇王宫却显得喜气洋洋,殿内座无虚席,人声嚷嚷热闹至极。整座主殿挂满了喜红色的绸带帘幔,莺歌燕舞弦音雅乐传出去好远,远到在蛇王宫宫外的挽姜都依稀能听见。
只是现在,她根本无暇去听。
白衣舞动,在夜空中宛若遗世精灵,灵巧的一个侧身避开对面袭来的强大妖力攻击,身子还没有停稳,右边又传来凌厉凶狠的掌风,忙弯腰躲过袭击,挽姜拿着缙云剑飞到宫墙边一棵梧桐树上,剑直指着面前三步开外的两个人,眼眸里簇起火芒。
“你们为何拦我去路?”
来的人正是风雾和风缦曦,风雾一身黑袍与夜色相融,风缦曦一身红色嫁衣艳丽似火。
挽姜觉得那红色莫名的有些扎眼,看得她心底一阵阵堵得慌。于是将目光转向风雾,清丽明眸染上一丝不耐和郁燥:“再说一遍,让开。”
风雾嗤笑:“不知死活的丫头,本王让你有命来没命出去。”说完双手变作利爪,朝挽姜猛袭了过去。
接了风雾十招,挽姜趁着他一个不备从旁边绕了过去,手里的缙云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迅速的搭在风缦曦的脖子上,她不是风雾这个老妖的对手,所以只能智取。
“威胁?”风雾停下,冷笑的看着挽姜,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修为仙法倒是很不错,只可惜,太年轻了点。”
“你什么...”
然而挽姜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她只觉得浑身猛的一麻,疼痛感瞬间袭遍全身上下,紧接着就意识全无,缓缓地往地上倒了去,最后的视线里,是风缦曦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
看着倒地昏迷的挽姜,风缦曦不屑的拍拍手,红艳的嫁衣灼灼其华:“还是父王高明,引得她朝我出手好让我用火芒金液对付她,不然今晚可就真的着了她的道了。”
风雾嘴里轻念,一条黑色的软铁鞭瞬间就将挽姜紧紧捆住,他目光淡淡的看向风缦曦:“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你非要和本王出来抓这个女的,难道她比你的婚礼还重要?真是胡闹。”
风缦曦目光停在挽姜那张倾颜绝世的脸上,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血红的俏唇扬起冷冷的笑意:“的确重要。这个女人,就是用轩辕剑伤了云里的那个贱人,我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都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
“把她给我带回去,锁进妖塔,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风缦曦望着赶来的妖兵冷喝道,语气里带着阴狠毒辣,妖兵们吓得不敢吭声,手脚麻利的把挽姜带走了。
重新回到蛇王宫,风雾朝着在场的妖界重臣和其他的四位妖王微笑道:“诸位,今日是西钥少主和小女缦曦的大喜日子,感谢诸位特来参加,本王敬大家一杯。”
众人也都面上含笑的举起酒杯饮酒,客气的说了几句奉承话。
虎王非启站起身,端着酒杯大笑道:“西钥少主和郡主喜结连理,实乃天作之合,我等可是无比羡慕蛇王你的好福气啊,得此佳婿想必是乐的找不到北了吧,哈哈哈,老风啊,我们都来了大半天了,还没有见到少主的面,你这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好歹让我们亲自向少主说声恭喜吧,大伙说是不是啊。”
底下的妖臣妖王纷纷点头应声,笑望着高坐的蛇王,等待他的下文。
蛇王目光一一掠过底下的众人,最后停在了虎王身上,似笑非笑:“这件事本王可做不了主,是少主亲口吩咐本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今晚的洞房春宵,诸位想见少主自个去找他吧,本王可没那个胆子去打扰他。”
众人一阵了然的哄笑,狼王公祭站起来拍了拍虎王的胳膊笑骂道:“叫你不识趣,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春宵一刻,值千金啊。要是被你这么一闹,咱们少主的千金没了,还不得找你拼命,哈哈哈。”
又是一阵响彻屋顶的大笑声,众人皆开起了虎王的玩笑,倒是忘了方才想要求见云里这件事。
风雾眼底的冷芒散去,面上始终一成不变的微笑,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道:“让郡主直接去少主房间,没事不要出来。”
侍女颔首退下,风雾端起酒杯兀自喝了起来,低垂眼眸的刹那,一声冷哼轻轻溢出,带着无限嘲讽和讥诮,湮没在喧嚣热闹的大殿里。
云里安静的躺在布置一新的婚床上,脸色没了前两日的苍白,恢复了血色和红润,气息平稳只是依旧在昏睡中,身上的衣服被人换成了一袭新郎红衣,面容俊美身材颀长,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束在头上,金冠镶顶,尊贵优雅浑然天成。
殿内燃着安神的香,红烛在桌子上不声不响的燃着,泣了一桌残红的泪,满室寂静。
轻轻的吱呀一声,大殿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一道曼妙袅娜的身影莲步微移,朝着云里缓缓靠近。
第二十一章 君度良辰时
身子被一阵剧痛折磨的痉挛起来,阴暗湿冷的石塔里,挽姜于静谧无声的空间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脸色有些发白,唇上也是失了血色。
好疼啊!慢慢的蜷起身子,视线还有些模糊,挽姜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背后冰冷的石墙,晃了晃仍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无奈的低笑一声,到底是她大意了。真是好厉害的毒,竟然可以让她吃这么大的苦,若不是她那晚一时大意没用仙泽护体,这毒,是万万伤不到她的。
漆黑的妖塔照不进半点光阴,在这里,完全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无时无刻都是陷在无边的黑暗里,挽姜本就不大清醒,疼的晕晕乎乎的脑袋更是连抬头都费劲,于是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面待了多久,稍稍的动一下身子,身体便立刻传来一阵麻痛抽搐,似筋脉被万只虫蚁噬咬的那种痛苦,当真是难熬的紧。
挽姜深吸一口气,这毒委实凶险奇特,还十分诡异,她只要不动,便只有轻微的疼痛,她稍微一动,便痛不堪言,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跑特意用的毒,倒是的确束缚住了她。
嘴唇轻轻的一动,念了一个小诀,霎时房间内一片灯火通明,十支蜡烛照亮了石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挽姜大致看了一下,除了她以外,呃,什么都没有,连一只多余的蛾子都没有。
再次念诀,一阵光芒大作,气势宏大的佛陀印凭空出现,端然立于空中盘旋着,一道道金色光芒璀璨四射,却是丝毫不觉得刺眼,反而是无比的柔和舒服,这便是佛家法器的厉害所在,如同那悲悯苍生的佛祖,佛家法器也带着慈悲悯怀感化苍生万物的能力,一切的罪恶邪佞,都会被它净化殆尽。
挽姜用佛陀印一点一点的净化体内的毒素,佛陀印安安静静的悬在空中,用柔和的光整个的将挽姜裹住,一丝丝黑色的毒气被吸纳进佛陀印中,她的脸色渐渐的没了方才的苍白,只是此刻挽姜凝息屏神的在用佛陀印驱除毒素,倒是没有察觉到,额间精雅的郁冬花,慢慢的越变越红,红的发亮,竟是比佛陀印的金光更加耀眼夺目。
突然,那扇铁迹斑斑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发出一声厚重的沉响,挽姜闭着眼睛没有动,外面的人发出一声惊呼,然后她就听到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走过来,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剑鸣。
“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让你偷偷地差点把毒解开。”风缦曦居高临下的看着挽姜,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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