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嫔妾能，嫔妾定当尽全力照顾大王，请母后放心。”燕姝没提防苏太后竟会如此提议，正中她下怀。她日夜思虑的不正是能在慕容冲身侧看着他吗！
“大王腿伤了，怎好随意移动？”天娇手握着羊排还没反应过来苏太后的意思。
温锦儿抢话道：“太好了，是不是明晚大王就去我屋里了？”
燕姝白了她一眼。
“王儿的腿伤当然不好随意移动，那就三天挪个地方，这样大王也不会觉得闷。我问过太医，王儿的腿伤至少要养三个月。也正是与各位相熟相知的时候，你们要好好把握了。”
苏太后不想再说，朝荔枝示意，荔枝拍了拍手。屏风后涌进十几个舞姬，乐音响起，她们翩翩起舞。
天娇这时反应过来了，她朝慕容冲看去，中间隔着舞姬看不清楚他的脸。

第一百十四章 夜宴欢？

一曲舞罢，慕容冲鼓掌。天娇也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他的喜悦明明白白挂在脸上，嘴角弧起，星眸迷醉的样子，望着场中间定格的舞姬显得意犹未尽。
苏太后也跟着鼓掌，“跳得好，大王难得这么开心，必定有赏，你们都快去讨赏吧。”
舞姬翩迁着排成排一个一个到慕容冲面前谢恩。苏太后看得眉开眼笑，注视着慕容冲的眼神会在谁身上多停留一会。
天娇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思，这是在她眼皮底下给慕容冲选美呀！
天娇心里有气，脸上却故作镇静，笑眯眯地望着慕容冲。
慕容冲嘴角弧着轻笑，目光聚到天娇身上，远远望去又像是看着燕姝。众舞姬从他身前一个个过去，他连声说，“赏！赏……”
十几个舞姬又旋到太后跟前谢恩，苏太后挥手让她们下去。看慕容冲的意思，还是更钟意他后宫的女人，苏太后要从舞姬里再选一两个侍寝的美人的念头只好作罢。
“王儿，看你也累了，不如现在回锦云宫东宫殿歇息吧。”
“不累，母后安排这么好的夜宴怎么能这么早就结束了呢！儿臣还没高兴够呢！”
天娇朝慕容冲张了张嘴，无声地说，还没高兴够呢！抛给他一个大白眼。慕容冲并不拒绝夜宿东宫殿，这让天娇觉得很难受。她已打定主意，只要慕容冲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再不理他，再不许他碰她一下。
慕容冲也无声地抛过来一句，看我不吃了你！
天娇撇撇嘴，余光扫到燕姝的神情，吓了一跳。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燕姝以为慕容冲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入宫这一年她没做旁的事，专门用心记录慕容冲的喜好，并按照他的喜好来要求自己。一心想着慕容冲再见到她时，能对她一见钟情。眼前的情景她觉得她似乎要成功了。
慕容冲的星眸闪闪，轻笑浅浅的样子，难道不是被她的美姿雅态所倾倒？今夜她着实用心打扮了。她身上的衣裳就是慕容冲最喜欢的南锦刻丝料子，颜色也是慕容冲最喜欢的樱桃米分。她痴痴地望着慕容冲，冷不防身旁的温锦儿捅了她一下。
她回过神，鄙夷地瞪了温锦儿一眼。
温锦儿似乎不觉，目光还盯在慕容冲身上，“姐姐，大王是不是在看着咱们呢？”
燕姝心里冷哼，什么看着咱们，就你也配？慕容冲明明是看她才对。但她没有出口，随口轻哼了一声。
温锦儿高兴地理了头上的钗环，又把衣襟扯了扯，露了一角雪白的米分颈。
燕姝对温锦儿的鄙夷更甚，什么名门宗女！还想以****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太没品了。她懒得看她，目光又投向慕容冲。
苏太后见这一侧的三个女子都齐齐盯着她儿子，一个个眼光都像要把她儿子给生吞了一样。她掩嘴暗笑，轻咳了一声，“王儿既然还没高兴够，就让人再温些蜜糖花雕来，这样既能尽兴，也不会醉了伤身，还能凉夜暖身……”
“好！母后的法子一举三得，真是好！”慕容冲轻轻击掌。
苏太后笑，却没咂摸出慕容冲话里的意思。
“花雕最适秋凉喝，母后的法子真好。既让大王尽兴又不会伤身！”燕姝将面前的酒壶递她身旁的裘妈妈，“拿下去吧，我等着陪太后和大王饮蜜酿花雕。”
“是，蜜糖花雕好喝。”裘妈妈讨好纠正道。
燕姝白了裘妈妈一眼，见太后看她，复又堆起笑，“臣妾只知道蜜酿花雕，蜜糖花雕还从没喝过呢，今儿可是长见识了。多谢太后赏酒！”
天娇听着想吐，这马屁拍的真让她恶心。她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干了。辛辣又醇厚的感觉，她轻哈一口气，心道她才不喜欢花雕酒呢，清淡无味，哪有她杯里的陈酿喝着过瘾。
不知怎地，她今夜只想喝个一醉方休。喝得太猛，头有点冲，她伸手想抓酒壶，抓了个空。
樱桃从身后绕过来拿起酒壶给她斟满，执壶立在天娇身侧，她怕天娇喝太多，真醉了会难受。
裘妈妈故意碰了樱桃一下，樱桃的手一抖，酒壶溅出几滴落在天娇身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樱桃肿着脸连声道歉，放下酒壶抻出帕子给天娇擦拭。
“那不是日间走错路的宫婢吗？怎么总出错！是不是罚得不够，怎么侍候主子没往心里记？”苏太后瞟了一眼樱桃。说这话不外乎是想震慑一下几个妃嫔，她是太后，才是后宫之主。
“就是，不懂规矩的奴婢就该罚。”温锦儿抓到了由头，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裘妈妈，还不快点把酒拿下去？”燕姝是看到裘妈妈撞到樱桃的。她不想这个时候节外生枝，今夜慕容冲是她的。
裘妈妈？！天娇可听清楚了，也看清楚了。她甩开樱桃的手，让她靠边去。
“太后教训的极是，这回我得让这个奴婢长长记性，看以后还敢不长眼瞎闯乱撞。”天娇放下刚喝干的酒杯，摇晃着起身，眯起眼看了看转身往外走的裘妈妈。
一把拉过裘妈妈的胳膊，手上暗运去字诀，啪啪扇她两个耳光。速度太快，裘妈妈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酒壶滚到地上，她双手捂住脸错愕地望着天娇。
裘妈妈的嘴角流出了血水，她又去捂嘴，嘴里的血水包不住了，她用帕子压着，走到墙边张嘴吐出两颗打掉的牙齿。她捧着血牙，吓得脸色刷白，脸上的刺痛让她神情狰狞。
“你，你怎么打我的人？”燕姝起身理论。撞上裘妈妈投向她求助的目光，不由得脸现厌恶，不想看她。
天娇回身重又坐下，倒了一杯酒，眯起脸望着燕姝，“妹妹要不要喝一杯，这酒你肯定也没喝过。”说着端杯一饮而尽。
“你！”燕姝望向苏太后，“母后！求母后作主。”
苏太后欠起身子正要发话。慕容冲抚掌笑了，“我的王妃醉了，醉得正好，今夜秋凉，醉了好睡。”
苏太后欠起的身子复又坐定，“王妃醉了，还不快扶她回中宫殿休息。”
天娇真的醉了，樱桃和青桃扶她出了琼云殿，身后的一切都渐渐远去，终于与她无关了。

第一百十五章 夜凉如水

四更天，天娇完全醒了。她的醉意并不深，心里的麻木却越来越深。
推窗远望，东宫殿露出的一角红瓦，在半月下显得神秘瑰丽。她不知道里面的风光如何，按樱桃说的，东西两宫阙都是这两年，太后趁慕容冲不在宫里的时候亲自督建的。既然太后那么想让他儿子招嫔纳妾早生皇子，想必内里的布置也是旖旎的吧！
东西宫虽归在锦云宫，却是各自独院自成一体，并不与中宫殿相通。宫人太监也是各侍其主并不来往，樱桃和青桃也没去过。
桌上的一壶醒酒汤已经凉了，一盏凤烛燃了一半，火苗借着风来不时跳跃。风吹帘动，簌簌作响。
关好窗，伸手拎了描金小壶倒一杯醒酒汤，酽酽的汁水夹着沁香，一口喝了，只为解渴。
天娇叹了一声，望着重重锦帐大床出神。
上次慕容冲在这床上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觉得恍若隔世。
昨夜青桃口快，说三年没见，天娇还和当年一样水嫩，就像时光停住了似的。只有天娇自己清楚，她经历了什么样的脱胎换骨。她有点怨垚老爷子了，为何不帮她把对慕容冲的记忆抹去，总让她在将要忘时又不得不想起。这种感觉让她有时神魂颠倒，有时又撕心裂肺……
烛光慢慢萎去，挑了几下重又燃亮。望着墙上变形的身影，天娇起了想找她三哥过来的念头。心念一动，她唤了三声龙天霖。
反正这深井似的后宫，她的声音也不会传到窗外去，除非有人站到外间窗下偷听。
“嘻嘻~”
声音很轻很细，却逃不过天娇敏觉的耳朵。
她快步走到内室门前，那声音却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门外寂静如水。
“小妹！”龙天霖站在她身后一副不解的样子，一只脚竟然没有穿鞋。见天娇盯着他的脚看，他憨笑着把脚往后收了收。
“小妹唤的急，我没来得及穿鞋。这里不比在家可以随时变装出现。说着奇怪地望着四周，清静幽幽，不像有危险发生。
“三哥不用看了，我没危险，就是想和三哥说说话解闷。”龙天霖的憨笑让天娇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就好！我也奇怪这大幽宫不就是你凡世的家吗，怎么会有危险呢！”
龙天霖认准了慕容冲这个妹夫，就不再担心什么了。上次天娇唤他过来把慕容冲打晕，他偶尔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人家小夫妻俩闺房逗趣，他跟着参合什么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