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月下山路依然可辨，前面的女子转眼不见了。龙天霖急得抓住绊住脚的藤蔓。天娇拉住他，指了指眼前的花海。
碎粉小花像波浪一般倾向突兀在一旁的大石方向。天娇走进碎花细浪，龙天霖想阻止她却是来不及了。只见那块突兀的大石像一道巨门，嚯地扭开，潮水铺开漫来，天娇一下子被吞进漩涡里不见了。
龙天霖惊得跳到身旁的树上，大喊天娇的名字，滔滔洪水淹没了他的声音。
洪水翻着白浪，泛着月光，粼粼闪闪一直旋个不停，不一会聚成一汪深潭，刚刚的花海，哪里还有一点影子。龙天霖抱着树看得呆若木鸡。
龙天赐和龙天阙隐约听到了龙天霖的叫喊奔了过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小妹呢？”
龙天霖指了指深潭，“她，她掉进去了。”
龙天赐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潭里，龙天阙责怪地望了他三哥一眼，也跟着扑进潭水里。龙天霖这才跳下树来，后悔刚才只顾着吃惊，竟然忘了去救天娇。

第九十六章 妖孽来袭

天娇来不及反应，便身不由己地裹挟进无边的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她微微睁开眼睛，眼前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望着她。无边的黑暗里只有那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她吃惊地望着那双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手脚被绑了起来。
“你是谁？”
“你又是谁？”
说话的是个女声，声音短促轻快，还透着几分顽皮，听声音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天娇镇静下来，感受着周围的动静。
“说话呀，你是谁？怎么进了我的洞府？”
潺潺的水声，蕴蕴的香氛，触手温和的墙壁和地板……还是一间不赖的洞府呢！
天娇轻笑，贝齿闪着莹光。
大眼睛不高兴了，翻了翻黑眸，“有什么好笑的？讨厌！”
噗地一声响，天娇觉得呼吸瞬间变得通畅，眼前的黑暗顿时褪去，眼前全是水光粼粼的倒影。
天娇终于看清楚了她处地境地。说是洞府，实则一个透明的碧石里凹进去的一个空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透明的。刚才的黑暗显然是说话的女子用什么东西罩住了她。
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一袭白绸衫裙，白净的脸蛋上乌溜溜的一双黑眼睛，瞪得圆圆地看着她，长发披散地脑后，无风却自然飘散，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俏皮。
花锦书！天娇认得她。可她知道眼前的花锦书，应该不是花家小姐，就像她不是北吕公主一样。
“看我干嘛？再看就剜了你的眼睛，嘻嘻嘻。”
“我看姑娘模样俊俏，怎么手段这般狠毒！”天娇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希望能找出一丝破绽，也许用点法术就能摆脱眼前的困境。
“叫我锦儿，嘻嘻嘻。”女子又凑了上来，轻启丰厚的朱唇，在天娇脸上吹了一口热气，抬起她的下巴，嘻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想点子逃跑，想也没用！”
她放开手，扭动了一下腰枝，又原地旋了一圈，满意地样子，“托你的福，我这次也不用回去躺在那破床上疗伤了。嘻嘻嘻……”
天娇心里又怦怦跳个不停，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子，亦正亦邪，到底会不会伤自己很难判定。
“快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锦儿我到时好给你立个牌子上柱香，不枉你成全我的功德，我也算帮你超度不用心里太过意不去了。”
天娇心里格愣一下，这话听得怎么那么瘆人啊！
“锦儿姑娘。”她想问个清楚，即便枉死，也得死个明白。
“锦儿，笨！嘻嘻嘻……”
天娇苦笑一下，也不知这话听着是说谁笨。
“锦儿，你和我有仇吗？我好像不记得我得罪过你呀。”
锦儿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嘴里还是嘻嘻嘻笑着，“别想坏点子呀，你就是说出个花来，我也不会放了你的。”
“那说说你想把我怎样？”天娇见锦儿说话有些不着边际，干脆引导她说出她的想法。
“这个嘛，我得想想。”锦儿又望向天娇，上下打量着，似乎在想要从哪里下手。
“那你先想着，想好了告诉我。”天娇打算暗念去字诀，看看能不能把手脚上的绑绳去掉。谁知才默念一句，锦儿就冷了脸过来扇了她一巴掌。
天娇粉嫩的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疼。
难怪四哥说花家小姐是妖，看来还是一只恶妖，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出手可真狠！
“我说过让你不要起坏心眼，你怎么非不听话。”许是用力过猛，锦儿甩了甩手，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天娇。忽地又眉开眼笑地走过来，扯着天娇的衣裳，左看右看。
“这身衣裳真好看，我命令你脱下来给我。”
天娇艰难地挪了挪手脚，“我这样怎么脱给你呀！”
“嘻嘻嘻，也是。”锦儿动手想要解开天娇的绑绳，又改了主意。起身后退几步，嘻笑道：“想骗我，差点上了你的当！我才不给你解绑绳呢，反正你也要死了，我就让你瞧瞧我的本事。”说着双手不知使了什么招式，一道绯色的光闪过，她身上已着了天娇的衣裳。
天娇身上只剩下贴身的小衣，碧水寒天里，有些瑟瑟发抖。
“别瞪着我呀，你也用不着穿这么好的衣裳了，等明日午时，我就送你上路。到时你愉快地去到极乐世界，我呢也可以升仙得长生。是不是两全齐美呀！嘻嘻嘻……”
绯色锦裳在碧水的光影里分外娇艳，锦儿摸来揉去的还不过瘾，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在石壁上嵌了一面镜子。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嘴里啧啧称美。
见过臭美的，没见过这么臭美的！
天娇知道妖女在镜子里可以看见她的动作，便小心地将双腿拢在臀下，双手背在身后，心里默念去字诀。连着念了三次，绑绳纹丝不动。这下她可真的慌了，若是按妖女说的，明日午时就弄死她，她可真没有多少时间能自救了。
“龙天霖，龙天霖，龙天霖！”她猛地喊了三声。唯有试试这棵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龙天霖？龙族三子？”锦儿转过身子，狐疑地看着天娇，“你认得他？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龙天霖没有应声出现，天娇眼里满是失望。“我叫姜天娇。你说什么我认识不认识的。”
“那你刚才喊的什么？”
“我害怕乱喊的，我们俗人害怕都会喊叫。”
“嘻嘻嘻，笨！喊叫能有什么用。不过喊得挺好听的，就不打你嘴巴了。你说你叫什么来的？噢，姜天娇，真难听！”
锦儿又对着镜子陶醉在自己的美貌里。镜子里映着天娇的模样，她看着天娇的头发出神，回身叫道，“你帮我把头发弄成你那样的。”
天娇举了举被绑着的手。
“我给你松开，不过你别想坏主意噢，只要我想抓你，你肯定就跑不掉。嘻嘻嘻……”
锦儿解开天娇的手，“帮我弄好看点，兴许明儿我下手轻点给你个痛快，你也舒服些。不然我在你喉咙上割开一刀，等你血流尽了，怎么也得一个时辰，你说会不会很疼？”见天娇怔怔地望着她，她又嘻嘻嘻地笑个不停。

第九十七章 他如梦里

天娇哪还有闲心给锦儿梳头，待她转身望向镜子，天娇撒腿就朝外跑。看似出口的地方，却是一面通透的墙，天娇没提防撞上去，一声闷声，摔在地上。
“啪”，锦儿的巴掌又招呼在天娇的脸上，“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竟然想跑，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后果很严重，明天我要先从你的手腕上割一刀，再从腿弯处割一刀，我要让你慢慢地享受流血的感觉。”
锦儿用手在天娇的身上比划着。突然碧水的光影里起了无数涟漪，一团黑影沉沉而来。锦儿顾不上天娇了，身子一闪，穿过通透的碧墙，人就不见了。天娇也赶紧起身朝锦儿消失的地方奔去，又是一声闷响，她又摔倒在地。
刚刚被扇的巴掌还隐隐作疼，天娇索性倒在地上不起来了。一手捂着脸叹气。
老天啊！我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竟然被一个小妖欺负。若是真死在她手里，不知还能不能再重生于世，母后给的设定也不多提示一下。难道这些都是应该我承受的劫难吗？
寻找龙犀的路真是太艰难了，我不干了！母后，我不要神位了，就让我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小龙女吧！我也不嫁人了，反正那些名门正路的神仙也不会看上我这个没有神位的女子……
天娇躺在地上正胡思乱想，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慕容冲俯身看着她，嘴边的一抹轻笑无比熟悉。
天娇笑了，“真有趣，这会子还能做梦！”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他的脸，光滑柔软，温润如玉。这感觉太真实了，她嘀咕一句，“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连做梦都跟真的一样。”她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喂！放手。”锦儿一巴掌推开天娇的手，变魔术似的手里多了一根绑绳，又把天娇的双手给绑了起来。
天娇这才发现不是在做梦。她慌忙坐了起来，“你怎么也进来了？”
“我一直在找你，现在总算找到了。”慕容冲长舒了一口气，星眸里闪着水光。“你可以不跟我走，但我会跟着你走。你不该不说一句就消失了，幸好簌玉肯定你在南凤山，我就去山上找你。”
“簌玉？她和你说的？她一直在大幽？”
“簌玉如今是杨勇的娘子，她说你曾提过要去南凤山看看，我才断定你路经山寺，肯定是往这边来了，又无意间在当铺看到了你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