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娇 (严歌玲)

“怎么，是他！”

第三十八章 王的女人

慕容冲从天娇身前经过，王冠上的金珠一闪，朝向她露出一抹轻笑。
他是王！他竟是大幽王！顿时萦绕在她心底的迷团，都可以合理地解释清楚了。
真傻！还真以为他是太医。暗笑自己的蠢笨，目光却巴巴地追随着他。直到太监高唱太后寿宴开始，众人唱贺辞后，在哗拉拉环佩声中落坐，天娇才醒过神来。
她哪还有心思听太后叨叨些什么，更听不见太监宣读的众人贺礼名册。目光碰上高坐龙椅上的那个人，又赶紧移开，生怕一个不小心陷进去。
这是怎么啦！心底升起的小波澜可是瞒不住人地显在脸上。刚刚还再为她认定的太医慕轩有家室而些许失望，这会却没来由地小窃喜……
目光又一次撞上他的，他嘴角的那抹轻笑似乎更深了。她赶紧游移开，目光落在在席上，才发现坐上的女眷，起码有十几位是与她年纪相当的女子。一个个盛妆的模样，在灯光璀璨中颇显可人。
酒过三巡，族戚们渐渐少了拘束。
“……难得同聚，也难得为太后贺寿，请准小女清姿为太后舞上一曲，以表心意。”
“小女竹笙也准备了云水飞鸿舞，希望献给太后。”
……
座上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天娇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云水飞鸿舞？听着新鲜！好！就让竹笙先来吧。”太后笑着点头。
天娇对面出来一位披着绯色轻纱的女子，眉目如画，娇颜欲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龙座上的那个人。
“咳~”太后显然看不下去了，指了指她，“起舞吧！”
女子身子颤了一下，羞涩地扭过头，朝刚才说话的妇人点点头，待殿侧乐音响起，从殿侧又迤逦着出来七八位女子围着她，似一朵盛开的花，在殿前翩翩起舞。每次转身定格，目光都直勾勾的挂在龙座上的那个人身上。
任是谁都能看出此女的心意，哪里是献舞太后，明明是舞给龙座上的那人……
天娇瞧明白了，座上的同龄女子显然都是为了龙座上的那人而来的，一双双目光如火似炬，即便没灼到龙座上那人，估计那人也被烤得不轻。
大幽王嘛，了不起啊！本公主却不稀罕。
天娇回身和樱桃说想出去透透气，瞥见燕姝正看着她，便朝她微笑着点点头。燕姝却扭过头去，只当没看见她。
天娇觉得莫名其妙，见殿上众人的目光都聚在那个叫竹笙的云水飞鸿舞上，悄悄起身从侧门溜了出来。
这哪里是寿宴呀，明明就是众女勾搭大幽王嘛！天娇扶着琉璃墙喘粗气。
“公主身子不适吗？要不要叫太医院的慕轩来看看，今夜是他当值。”
“我就是闷了出来透透气，不用看太医。”天娇拉住心急的樱桃。难得樱桃还记得她问起的慕大夫！
“柳侍卫。”青桃脆声道。天娇回头，柳勇正笑望着她。“给天娇公主见礼。”
“柳，侍卫！”天娇有些尴尬，复又有觉得可恼，这两个家伙明明是骗她，什么小大夫！好意思让她叫了一路。
“公主怎不在琼云殿欣赏歌舞呢？”
天娇嘟起嘴，“我眼浊，欣赏不来。”
“公主说笑了，还是请公主进去吧，等会大王有事要宣。”
“那是你们大王家事，管我什么事呢！”
柳勇尴尬地笑笑，“公主说的对，不过大王的家事也许与公主有关呢？”柳勇朝樱桃和青桃道：“你们等公主透透气就回去，不要误了事。”
樱桃和青桃笑应着，心里有底了。见柳勇走远，樱桃掩嘴笑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天娇一怔，她能有什么喜事。
“一会太后要给大王指妃，听柳侍卫的语气，大王肯定是属意公主的。”
“属意我？”天娇这才想起前几日，大幽王来北吕提亲这码事。想到拒绝了大幽王的提亲，他肯定心有愠怒，指不定想要报复她呢！
这回让人抢她来此，哪里是让她欣赏什么云宵宫风光，明明就是让她欣赏他选妃的盛况。报复，绝对是报复！
想到慕容冲嘴角的那抹轻笑，天娇更坚定了她的想法。
“好，咱们进去，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个报复法。”说着抢步进殿。樱桃和青桃愣了一下，方才快步紧跟进去，她们可不明白天娇所说的报复是什么意思。
天娇进去的时候，殿上正有一个女子在弹琴，铮铮琴音若流水似浮云，说不出的轻悠意远。待细看，才发现弹琴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南燕公主燕姝。
再看龙座上的人似也听得痴了，一双星眸闪烁，定定地落在那张泛着润光的古琴上。
一曲毕，太后竟击掌赞声不绝，众人也只好跟着附和，心下已明白了太后的意思。都知道弹琴的女子是太后兄嫂的侄女，又是南燕公主。即使这层族亲关系没有他们的亲近，但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啊！
“王儿觉得如何啊？”
“很好！”
太后笑，“请燕姝公主近前说话。”她是知道的，当年南燕派使来云宵宫求亲，慕容冲连门都没让人家进。
燕姝的姑母旁敲侧击的提起过这事，太后只当耳边风轻笑着也就敷衍过了。她和她的兄嫂并无多少深交，为慕容冲选妃，她也并不十分看中姻亲远近，更不会用联姻来巩固大幽江山。天下江山，又有谁能与大幽比肩呢！只要儿子喜欢就好。
天娇望着燕姝袅袅走向王座，心思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明明说人家这是选妃报复她的拒婚，可为什么还有点心酸呢？
过眼云烟，不惹红尘！过眼云烟，不惹红尘！她默念起神医院垚老爷子常常叨叨的话。果然心情平复多了。
王座前太后和燕姝说的话在她耳边成了嗡嗡声。她笑了，看来垚老爷子这招还真管用！再听不到殿上莺莺燕燕的欢语声。眼瞧着有人拿起燕姝刚刚弹的古琴捧给慕容冲，只见他欣喜地摩挲着琴身，又反转来看着琴底的铭刻。
燕姝讪讪地立在那里，看着王后和慕容冲谈论起古琴来。能如此近地看着慕容冲，都可以看清他的眼睫，他的毛孔，他鼻尖上的细汗，尽管知道他没看上她，她还是觉得值了，今生无憾了……
“为娘选的你都不钟意，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指个王妃出来……”王后顾不得殿上众人的反应，今天就是要她王儿骑虎难下，在族亲面前认下一门亲事。
“那就是她吧！对，就是她，她才适合做王的女人！”慕容冲笑望着天娇。
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天娇如坠云里雾里。
樱桃欢喜地俯在她耳边道：“大王要指你为妃。”
“啊？！”天娇惊得站了起来，“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大家的目光齐齐落在她身上。燕姝投向她的目光如刀似剑，恨不能将她劈成两半。

第三十九章 妖女啊！

“万万不可！”一声厉喝。站起来怒目而视的是燕姝的表姑母，慕容冲的舅母，一品如夫人。
众人的目光又齐齐娶到她身上。
“太后寿宴，不知这位北吕公主是以什么亲戚身份来的，不过她的另一个身份我可清楚。”她润了润唇，心里也奇怪今儿是哪里来的这股不忿，非要跟龙座上的人过不去。
要说真有缘由，当然是四年前，她把女儿送给慕容冲做陪侍，却被完壁送了回来，这份脸面可是丢大了。女儿说没脸再见人了，要死要活的，好不容易去年才择人远嫁，这口气却一直闷在她心里。
这次表侄女燕姝来给她贺生辰，暗里的心思她怎会不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也没想正经管。
领着燕姝来参加太后寿宴，也全当凑个数，若是燕姝的造化好，她也跟着沾沾光。只是三年前南燕王为燕姝求亲被拒，这回燕姝再厚着脸皮来，她骨子里是对燕姝有些瞧不起的。可终究是娘家人，总得护着。
但是，眼前的局面不止是她的脸面了，连里子也被扒了。天娇是她侄子订下的太子妃，今儿却要指为大幽王妃。要知道一女配两家可是极大的污辱，况且事关国体。
所以说她看天娇的眼色能好吗？简直是欺霜赛雪，冷厉如刀，和她身旁的燕不姝四目交迸，可以直接杀人了。
“兄嫂这是为何啊？”太后的目光从天娇的脸上移向她的兄嫂。
她是听身边的宫人告诉她，慕容冲从北吕迎回一位公主。早不迎晚不迎，单单赶上她的寿辰迎了来，明摆着是要给她看看他钟意的女子啊！这下终于指明了，瞧着姑娘的小模样还是合她心意的。
“太后有所不知，这位北吕公主三年前就配给南燕太子了，只待太子十八周岁即时迎娶。”
“噢？！”太后望向天娇，慈爱地问，“可有此事？”
天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说是，可她已同燕楚珩说过几次这门亲事不作数。说不是，岂不是摆明了她想要做大幽的王妃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大幽王认定的女人，凭是谁还敢抢了去不成。”龙座上的人仿似在说别人的事，语气悠悠，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完还对天娇微微一笑。
太后不置可否。
燕姝的表姑母可受不了了，在她心里她的女儿和侄女哪一个的样貌都不比对面的北吕公主差，这个女子凭什么就让大幽王如此执迷？
“我劝大王还是仔细斟酌，这个女人要不得！”
“嗯！”慕容冲并不看她，目光依然在天娇的身上，嘴角弧起更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