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辰失笑道:“你是皇子?”
“对啊,你不信?”
“不信。”
“不信拉倒。”宫曜满脸不在乎神色,“反正我也不希望自己是皇子。”
“可是皇子怎么是你这个样子的呢?”叶聆一脸认真地打量着他。
“哪个样子?”
“穿得像叫花子,还在野外……钻木取火?烤兔子肉……”
“这个么……”宫曜挠挠头,“谁规定皇子就不能这样了,再说,我也是为了体验生活……”
酒足饭饱,宫曜对掌柜的说:“记在账上,问我家里人要。”
掌柜的忙说不敢不敢。
叶辰与叶聆看得面面相觑。
但不管怎样,宫曜还是请二人饱餐一顿,对于经济状况极度拮据的二人来说实在是莫大恩德。
接下来,宫曜又以同样方式带着二人去了成衣店,叶聆自是对漂亮衣裳欢喜的紧,而叶辰也被迫换上了一身新衣服。而当宫曜从內间换好衣服,洗干净脸蛋出来的时候,叶辰与叶聆差不多都已经相信了,他确实是个皇子。几番聊天下来,不仅叶聆与他十分投机,叶辰也慢慢对这性格怪异的皇子有了几分好感。
碧水河边,宫曜坐在白玉栏杆上摇晃着双腿,叶聆也学他样子坐了。
“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宫曜问他们。
“还没想好。”叶聆老老实实回答。
“没想好啊……”宫曜笑着说,“那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你要去哪?”
“我么,有着一个伟大理想!”宫曜自栏杆上跳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头顶星空,“我要去拜访天下第一铸剑大师,夜星寒!”
九个月以后,他们终于在一个飘着雪的小山坳里,找到了传说中的夜星寒。
夜星寒见到三个像雪人一样的不速之客,显得很惊讶,而他们,则要比他更惊讶。
“你就是夜星寒?”
“对啊。”
“是那个天下第一铸剑大师,夜星寒?”
“好像是有这么喊。”
宫曜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家伙,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铸剑大师?!
而很快,他就相信了。
因为看到了夜星寒铸的剑。
而更没想到的,是夜星寒不但年纪让人惊讶,他的架子更是让人惊叹。
那就是,毫无架子。
宫曜总觉得,像这种名震天下的大师级人物,就算不是一天到晚一副玄乎其玄高深莫测的样子,也该是高傲得鼻孔看人,对大多事物都不屑一顾,不然也是应该端出一副高手姿态,对人爱答不理。
若一个人年少成名,那就更加。
可是夜星寒……此人简直就是一个奇葩。
他见三人到来,不仅表现出极大的热情,还对三人管吃管住管玩,俨然就将他们当成了一家人。
而叶辰,也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一见如故”。
待到山上的积雪融化,山花重新铺遍山野时,夜星寒已经与他们三人成了莫逆之交。宫曜便嚷嚷着说要结拜,夜星寒与叶辰自然也是欣然应允。叶聆则因为是女孩子,而被三人排除在外。
而实际上,不让叶聆参与结拜,叶辰也是有私心的。
因为他希望哪一天叶聆能够嫁给夜星寒或者宫曜,那他这个做师兄的也就可以放心了。
于是,一束清香,一壶浊酒,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便对着日月,歃血为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自此结作金兰,守望相助,生死相随,永不离弃。
夜星寒年纪最大,所以是大哥。宫曜与叶辰是同一年生,可宫曜生在十一月,叶辰则因为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月份,宫曜便安排他出生在十二月。
叶辰辩他不过,只能作罢。
这日,夜星寒坐在铸剑炉前发呆。
叶辰问他干嘛,他说:“我在想铸剑。”
叶辰点点头准备走开,不欲打扰他。
谁知夜星寒继续说道:“我想铸三把剑,你一把,我一把,小曜一把。”
“好兄弟,够意思!”宫曜从房内跑出来,搂住他肩膀。
“那是自然。”夜星寒笑道:“剑身制式和剑的名字我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星’、‘曜’、‘辰’,如何?”
宫曜笑道:“天下第一铸剑大师嘴中出来的,自是好的。”
“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材料。”夜星寒说,“要想打出真正的神兵,则必须要用不一般的材料。只怕却是不好取得。”
“怕什么,”宫曜笑道,“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我们也一同前去找寻。”
夜星寒亦笑着勾住他肩膀。
叶辰说:“却不知还缺少些什么材料?”
谈及与铸剑相关,夜星寒敛肃起面容,说:“差的也不是很多了,只差三种。分别是北冥深渊的曜天石,南冥雪原的沧流矿,还有大榷国皇宫底下的金流沙。”
“那还等什么?”宫曜一跃而起,“今朝晴方好,少侠们正宜动身。”
二人皆笑,叶辰便去喊叶聆。
叶聆十分不满:“你们结拜不带我,要铸剑也没我的份!”
夜星寒笑道:“这三把剑形制与名称皆相呼应,是为彰显我们兄弟情谊。等我铸完了这套剑,再另外为你特铸一把,一定不会比这三把剑差。”
叶聆立马开心起来。可是,她并没有等到她的这把剑铸成,只是在四人刚出发去寻找金流沙的路途中,就爱上了一个住在大漠里的年轻人。
那是一个火热的日子,正午的沙漠仿佛夜星寒的铸剑炉一般。
即将昏厥的时候,叶聆看到了这个叫云笛的年轻男人,他将他们领到了一处绿洲中。
他虽然住在大漠里,却并非土生土长的西域人,肌肤也不是一般沙漠中人被太阳曝晒的黑红。
相反,因为是中原人与西域人混血产下的孩子,云笛的肤色比一般中原人都要白,五官深邃而立体,睫毛更如羽扇般浓密卷翘,让叶聆一眼就爱上了他。
而幸运的是,云笛也同样爱上她了。
叶辰对云笛的及时相救自然是感激的。
可感激并不代表他就愿意把自己疼爱的小师妹,也是师父唯一的女儿嫁给云笛。他还是希望叶聆能够和夜星寒或者宫曜在一起,而不必留在这边苦之地。
大漠啊……如水般的少女,怎能经受的起大漠中的风沙烈日。
但这一切,都只是叶辰单方面的想法而已。
叶聆却是十分坚决的,非云笛不嫁,若叶辰不应允,她便宁愿以死明志。
自小到大,叶辰对叶聆都是纵容的、顺从的、宠溺的,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笑着答应她。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何况,她是这样强硬的态度啊。
但愿云笛也能同他一样,爱她,宠她,呵护她,与她白头到老吧……
于是,叶辰便只能留下祝福,带着牵挂与不舍,只同夜星寒、宫曜上路了。
接下来的经历却可堪称九死一生。
叶辰也庆幸幸好叶聆没有跟来。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三人先是差点被晒死在大漠,然后不慎惊动了大榷国的侍卫,大闹了大榷国皇宫,终于寻到了金流沙;接下来又去了北冥寻找曜天石,却差点淹死在海里,又险些被吞入巨鱼腹中;寻找沧流矿的时候,则是最为折磨的一段经历,几乎要在雪原中冻死,后来又被雪熊和雪狼群围攻,还迷失在暴风雪里,食物的缺失更是让他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但无论任何艰难困苦,三人都如自己曾经的誓言一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守望相助,永不离弃。
好在,虽历万般劫难艰辛,他们终于在第二年的三月活着回到了剑庐。
整整一年的时间,夜星寒足不出户,披星戴月地锻造神剑,终于一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将三剑完成。三剑出炉之日,剑气惊啸九天。
剑身均宽不过两指,长却及五尺,外间轮廓一模一样,内里巨细却各不相同。
通体莹白,似银河直落,是为“星”剑;
幽暗乌黑,只数点金沙点缀其上,仿若金龙,是为“曜”剑;
如水剔透,波光闪现,隐见淡蓝色泽,是为“辰”剑。
三剑永不背离,兄弟亦同力齐心。
“一年未出去走动,还真是怀念曾经遍走天涯的日子啊。”夜星寒悠悠灌下一口酒去,靠在门槛上感叹。
宫曜接过他手中酒坛,仰脖喝了一口,说:“那就再出去走就是了。”
酒坛传到叶辰手中,叶辰饮一口,笑说:“我看小曜这主意甚好。”
夜星寒说:“我素向往南国之春,不如我们就去南边看看。”
于是,三个人,三把剑,说走就走,再次踏上旅途。
这日三人寻芳揽胜,不知不觉渐入一处丛林。
丛林尽头,竟有许多竹楼山寨,建制奇特,三人看来都觉分外惊奇,仿若见到一处世外所在。
叶辰见宫曜一副震撼神色,不由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还有你不识得的地方?”